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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大丽花》:一地“线头”与一锅温吞水


    
    《黑色大丽花》(2006年) 电影海报
    
    《黑色大丽花》电影剧照
    
    《黑色大丽花》电影剧照
    曾对名导布莱恩·德·帕尔玛的《黑色大丽花》大失所望的观众,可以读一读上海译文新出的原著译本。一部中译有24万余字的小说,要改编成120 分钟的影像,必然要大幅精简。从书到电影,既有完全不见踪影的大段落,也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细节。可惜,电影改编似乎是一门心思捡着重要内容丢弃,堆叠 的情节虽然勉强勾勒出故事框架,却对人物的灵魂弃之不顾。
    正如影评人马克·萨罗夫讽刺的那样,这些人里“惟一有生气的演员演的是一个死了的女孩”。其他角色的真容,得在书中寻觅。
    灵光乍现的长镜头
    1987年出版的《黑色大丽花》,是詹姆斯·艾尔罗伊“洛城四部曲”的第一部。该书让评论界将其视为创作严肃文学的作者,小说在一宗悬案的史实基础上,虚构了两位侦办此案的洛城警探和这对搭档暗中破案的过程。
    死者伊丽莎白·肖特残缺的尸体于1947年1月15日在洛杉矶路边的草地被发现,她活着时常以“贝蒂”、“贝丝”自称,死后人们更习惯称呼她的绰号“黑色大丽花”。虽然先后有超过50名男女为此向警方自首,但真正的凶手始终没有找到。
    除了真实的大丽花案,小说的两位主角“冰先生”德怀特·布雷切特和“火先生”李·布兰查德还同时在应对两宗虚构的案件,影片将它们保留下来。该片可圈可点处实在有限,其中一处是21分钟开始的一个长达1分钟的长镜头。这个镜头将3条穿插并行的线索并置于同一时空:
    起初,观众顺着两位警探的目光打量他们监视的房屋,名义上是为局里派的活儿蹲点——寻找抢劫杀人犯纳什,随后视角升高越过房顶,伴着房顶乌鸦的 鸣叫声,观众看到远景房屋另一侧路边似乎有人躺在草丛里,有位女士丢下婴儿车,大叫着跑向一辆行驶的汽车求助,而车并没有停下,镜头推近,跟着汽车走了一 段,又跟上另一辆路人的自行车,最终落在路边的一位行人身上,他向同行的黑人女孩抱怨“腐败警察会找他麻烦”。这两人走回了警探们监视的房屋前,在接下来 爆发的枪战中有4人死亡,其中也包括这位行人。
    当时,德怀特以为房屋里有匪徒瞄准他,是李先发制人救了他,他不知道走过来的行人才是李的目标,那人是一宗银行劫案内幕的知情人,捏着李的大把 柄,而李正是来找他麻烦的“腐败警察”;而德怀特和李都不知道,草丛中让那位女士大惊失色的“死女孩”,会把两人从纳什案里拖走,让他们分崩离析,一个抵 达真相,另一个抵达死亡。
    而这个长镜头只是灵光乍现。电影《黑色大丽花》的叙事乏味而混乱,《纽约客》的一篇评论将其形容为“用填满鹅肝酱的方式育肥的鹅”。想在银幕上看艾尔罗伊擅长的多线叙事,得去看“洛城四部曲”里另一部改编的电影作品《洛城机密》。
    当了好好先生的“冰先生”
    电影《洛城机密》至少有5个角色让人过目不忘。帕尔玛的《黑色大丽花》也有5个重要角色,集合了几位口碑不错的演员,却只有大丽花本人让人难忘。
    小说以德怀特的第一人称叙事,他开口就说“我不认识在世时的她”。电影精巧地贯彻了这一点。活着的大丽花几乎只在黑白的影像中出现——几卷试镜 胶片和一部色情片。这部色情片是小说中破案的关键环节之一,而其他几个试镜片段则是电影独创。如果说《黑色大丽花》算是一部新黑色电影,肖特在一个人对着 镜头拙劣表演时显露的孤独、脆弱和狂野以及天真到可悲的、被现实踩在脚底的理想主义残渣,贡献了很大一部分黑色元素——用过度硬朗的希拉里·斯万克饰演放 荡的富家女玛德琳——黑色电影固有的蛇蝎女郎是一场灾难;李被杀的一夜,惟妙惟肖地效仿了黑色电影惯用的光影效果,但在生怕观众不紧张、自己先紧张的背景 音乐烘托下,仿佛进入了廉价动作片。
    而这锅温吞水最差劲的还不是叙事也不是配乐,而是书中许多如整幅拼图里一小块碎片般细微而不可或缺之处,在电影中被一笔带过,留下了好多没尾巴 的“线头”。这就是为什么有影评人说帕尔玛“什么都往银幕上扔,但几乎没什么是有效的”。不是说影片中推理的证据链不完整,恰恰相反,悬疑的设置和案件的 侦破都可以自圆其说,而丢失最多的,是那些通向人物内心世界的线索。
    去年口碑大爆的美剧《真探》与《黑色大丽花》原著的笔法相似,破解谜案与探索两位警探的内心同等重要。大丽花对这对搭档的影响要更重一些,她虽然已不在人世,仍让他们的灵魂为之颤抖,肉身为之沉沦。
    李有个小时候失踪的小妹妹,这是他和失足女孩凯伊同住,照顾她供她上学,却没有和她结合的心理动因,这个心结在小说开篇拳赛前就已表明,而电影 改编将这点也设为悬疑:直到影片过了三分之二,观众还是不知道李为什么因肖特的案子执著到癫狂。鉴于这个悬疑缺乏铺垫,而李和凯伊同住却不结合的奇怪关系 也只提了一句再无呼应,即使最后凯伊吞吞吐吐地说李曾有个失踪的妹妹,没看过原著的观众也难以理解其中逻辑。
    德怀特起初对大丽花并不上心,一直督促李专心追捕纳什。这个“线头”电影里还有,但与之对应的后期他对大丽花的痴迷,则表现得远远不够。尽管凯 伊撞到他和玛德琳鬼混,喊了一句“她长得像那个死女孩,你真有病”;玛德琳也说过“你不可能杀我,因为我长得像她”。然而,没有点出德怀特将玛德琳当作大 丽花替身,少了他宣布自己和伊丽莎白·肖特通过玛德琳的肉身“正式结合”这一段,这两句台词也成了没用的“线头”。
    李死后,“冰先生”德怀特看大丽花的试镜镜头流泪了,这时,他只是一位富于同情心的好警察。黑色电影几时需要这样的侦探了?
    面目模糊的洛城
    存在感稀薄的不仅仅是主人公们,电影版《黑色大丽花》对洛城警局的“漂白”,也是格调下降的问题所在。“洛城四部曲”背景都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洛杉矶,这座政界、警界和媒体沆瀣一气的罪恶之城是这一系列作品中重要的常驻角色。
    而这个角色在帕尔玛的《黑色大丽花》里也只剩下一些稀薄的残迹。在钱与权构筑的金字塔中,上层的黑暗在书里很大部分从副地检官艾里斯·洛韦身上 来表现。作为案件的主任法务官,他的很多决策都是从怎样在此案中捞取更多政治资本的考虑出发的:起初他让政治上支持他的报纸压下对肖特混乱私生活的报道, 为的是“大众越是同情她”,起诉时他自己“越是能捞到好处”;他甚至一度想设计抓人顶缸,好赶快结案。
    下层也不干净,每个人都在捞取职权范围内可以捞取的私利,最典型的是两位主角的同事,一对恶警父子。在书里,德怀特在真假难辨的信息里,一点点 拼出肖特去世前几天的行程:大丽花在罪恶之城里,一程一程地被廉价地雇佣和使用,直到她遇到最后一个雇主。恶警父子就是其中一程,父亲雇了肖特给有施虐癖 的儿子“开苞”。两人的重头戏没了是小事,可省略了包括这段以及李客死墨西哥、德怀特寻访肖特家乡等好几个大的情节段落,本来仿若现实、盘根错节的绵密情 节成了几条直线,其中一条是德怀特用他得到的第一条线索(大丽花泡过女同性恋酒吧),睡到了凶手的女儿。这未免也太轻易了。
    其实,两位有一定正义感的主角也无法独善其身。电影旁白讲述最初他们合作办案的好时光,只有寥寥几句,说他们抓了多少嫌犯,俨然是两位警界楷 模,而书里李让德怀特明白了“干警察是怎么一回事”,可不仅仅是这些内容,他们要情报时一唱一和使用暴力,打破车窗把欠款的车开回汽车商那里赚外快,李还 从黑帮老大手里拿赛马的内部消息。
    这种腐化的大环境,正是李堕落的基础。洗白了这块恶的土壤,李只是作为个体存在的、个性贪婪的腐败警察,而不是游走在善恶一线间的复杂人物。影 片将李是劫案幕后主谋并且送人坐冤狱的情节,改为他只是偷偷拿走了主谋抢来的钱。这一改,李是洗白了一些,然而与对“冰先生”德怀特的“提纯”一样是无用 功,黑色电影同样不需要这样的洗白。如此,只是将阴谋家变成了无聊得多的阴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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