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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健哲:穿过滑梯与树丛


    

《秋千与铁锹》名字糙了点,自带吱呀呀和仓啷啷的噪音,早先我也想不到自己会写一篇文题里有“铁锹”的作品。小说写主人公少年时的经历和那些经历对他成年人格的锻打。男孩住在邻人挤挨的巷子里,却野猫一样孤独。他自幼被生活粗粝以待,本来已经学会了如何和周遭互不理睬,只是还需要一点点依凭。秋千在废弃的游乐场,容他离群孑处,铁锹是他的随身玩伴,把手油光,忠实而磊落。
    这样的设定差不多注定了故事会走向凄厉和昏暗。然而整体垂落下去,不代表其间没有反光的起翘。像他不光彩而暴躁的妈妈一样,野猫似的男孩也自认为有过朋友,甚至也会仗义地代朋友受苦。后来他还遇到了一个为他夺回秋千的男人,一次经历就足以让他露出了好少年的光泽。其实直到成年,在他成了一个十足的祸害之后,他还是希望遇到一个特别的人,可以拉自己上岸“稳稳走几步”。然而希望燃亮,却每每转眼就幻化,剩下的只是无情对无情的回击、残酷对残酷的报复。
    我们这代人读书时还能见到不少边缘少年。你会眼见着他们从你的同学、邻居变成另外一种人,早早走上另外的路。见得多了,也不感觉痛心,只是觉得他们原本有可能被一些事件拉回,实际上却刚刚好被别的事件拖拽开去。换了年代,从边缘滑堕大概也有了其他形式,不那么容易目睹了,但当年那些在歧途路口张望的面孔和神色我还记得一些,看起来他们只是需要为自己拿个主意,无力也无从辨别是什么在左右命运。我想我因而对这篇小说的主人公多了一份同情,附送给他一点觉知,这也是他对着第二人称“你”可以从头聊到尾的原因。
    这是写这个故事过程中的想法,回溯它的缘起,则是另外一回事。要凭记忆来谈故事编构的端头的话,我不得不回到那个不可思议的下午。那天下午天气合宜,孩子们要出去打滑梯,我带着去,可到了附近滑梯处,一个影象啪地绽现眼前——一个男人死死地坐在滑梯底部出口的地方,旁若无人地抽烟,我们走近他也不让开。阳光下,滑梯就是那副被玩旧了的样子,烟味也只是普通呛人,但我在那里定立了几秒钟。他块头不小,就算我手上再多几个孩子上滑道,也会被他成排地堵住。几种选择在脑际漂浮,我从中做出了极其理性的筛选,带着孩子去买东西吃了。然而当时我就预感这事会引来一篇小说。
    当然说我的选择,尤其是另作选择可能引起的极端情形,会给孩子们留下某种记忆印记,说这可以从某方面探通小说的意旨,也讲得通。但实际上当天景状与其他素材的黏合、故事雏形的发展都有多端变幻,指向或许也摇晃不定。如果故事的形成是一种垂落,那么过程中也有颇多起翘和一次次闪跃,最终才被足够强大的引力拂拭梳理。这个故事定型之前一度是个外国故事,里面的游乐器械曾经就是滑梯,没有铁锹,有汽车和密实的树丛;后来秋千来了,但过于城市化的事物也出现了,显形很久才褪去……故事穿过众多可能性,才得到个实在的样子,所经历的变数与我们所说的人物成长的变数类同,观察入微的话,两种变数的铺展和收束都堪称壮观,本身就值得欣赏一番。
    老实说,写《秋千与铁锹》这样的故事我并不熟练。相比自己此前的创作取向,它的外显事件和动作多了些,用上第二人称也并非我的初心。也就是说,由触发点开始历经变幻后,它没有滑入我构拟小说的习惯,而是走向了更合乎它规格形状的路径。但这无碍它动员我的力气,借我的手来生出纹理、获得形神。想想其中的人物和情节,想想那种吱呀呀和仓啷啷的噪音,还有少年回忆的腥咸,我觉得它值得我改变一下写作习惯,试着以它想要的方式来为之效劳,虽然这样效劳多半会笨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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