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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经典基于扎根时代的创造性劳动——以路遥、陈忠实的创作经验为例


    路遥和陈忠实是我国当代两位文学成就卓著的陕西籍作家。他们的作品《平凡的世界》《白鹿原》分别获得茅盾文学奖,被不少人视为当代文学的经典。两位作家之所以取得较为卓越的文学成就,与他们高远的文学理想、注重用文学表现伟大时代等息息相关。
    自觉树立精品意识
    路遥和陈忠实都把文学当成崇高的事业和神圣的理想加以追求,并在创作上不断追求自我超越,自觉树立文艺的精品意识,把写出厚重、大气、社会历史感强与艺术水准高的作品作为创作的目标。
    路遥对文学有着非常坚定与执着的追求。从一定意义上说,散文《早晨从中午开始》就是路遥的文学宣言,既是他文学历程的回顾,更是他文学理想、文学主张与创作精神的自白。文学就是他的事业,也是他的人生理想,乃至等同于他的生命,他愿意为文学而献身。路遥对文学的追求,坚定而执着。他在文学创作上那种勇往直前的精神、舍我其谁的姿态与举世罕见的强悍,恰是建立在他的文学理想基础之上的。
    路遥同时是一个创作上自觉追求自我超越的作家。《平凡的世界》创作之前,刚过而立之年的路遥两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小说《人生》及同名电影在全国引起的强烈轰动,让他名满天下。但路遥毫不满足,反而冷静地反思《人生》的创作局限。他立志从零开始,忘掉荣誉与鲜花,“决定写一部规模很大的书”,要在思想艺术上全面超越《人生》,并不断接受各种新的创作挑战。这部“规模很大的书”正是框架为三部、六卷与一百万字的《平凡的世界》。
    与路遥一样,陈忠实也是一位以文学为理想并有着自觉超越意识的作家。在《我的文学生涯——陈忠实自述》一文中,他向世人透露了文学成长历程与非同寻常的文学理想。陈忠实虽然生在农村且没有考上大学,但却在高二阶段就挣脱了父亲强加在他身上的当一辈子“农民”的文化羁绊,转而形成“搞文学创作的理想”,并开始发表作品,踏上文学之路。在20世纪80年代成为专业作家之后,伴随着阅历的丰富、人生的成长与文学的自觉,陈忠实更是树立了更加宏伟远大的“创作理想”,要突破此前“只能写写发发那些中短篇”的小格局,写出一部无愧于时代也无愧于此生的长篇小说,不但在作品中表现宏大的社会命题,而且“在艺术上大跨度地超越自己”。这也正是他创作《白鹿原》的雄伟愿景。正是有了这样远大文学理想与自觉精品意识,《白鹿原》的创作才得以水到渠成。
    扎根于生活的沃土
    农民之子的身份、传统文化的深刻浸润、柳青等前辈的文学熏陶,使路遥和陈忠实具有强烈而浓厚的家国情怀,不仅认识到扎根民族生活的沃土是文学的生机所在,而且认识到把握时代脉搏,思考与探寻历史、文化、社会等重大命题是文学的重要使命。在他们那里,文学超越了个人生活的小天地,获得了厚重的历史感。
    对路遥来说,文学的正途便是扎根于民族生活的沃土与观照民族的命运,这是文学的生命力所在。正如他与国外作家讨论现代派文学的时候说:“只有在我们民族伟大历史文化的土壤上产生出真正具有我们自己特性的新文学成果,并让全世界感到耳目一新的时候,我们的现代表现形式的作品也许才会趋向成熟。”而关心中国农民的生存命运是路遥把文学扎根于民族生活沃土的具体路径,也是他作为农民之子的神圣职责。路遥曾说:“我对中国农民的命运充满了焦灼的关切之情。”向《创业史》作者、文学导师柳青学习,以关注中国农民生存命运为切入点,与时代同行,书写中国走出封闭自守、贫穷落后,走向改革开放、富裕幸福的历史必然趋势,正是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交给读者与社会的一份较为完美的文学答卷。路遥还是一位深受列夫·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司汤达、曹雪芹等现实主义大师影响的作家,对现实主义情有独钟。他认为现实主义文学在中国当代不仅没有“过时”,而且远未“成熟”。用现实主义手法结构《平凡的世界》“这部规模庞大的作品”,成为他文学创作的一种理智选择。
    对陈忠实来说,远大的文学理想也促使他对文学品质或内涵、容量等予以重新思考。他意识到,文学只有将主题表达上升到民族与国家的高度或层面,或者说只有积极对民族命运、国家兴亡与历史走向等进行书写、表现、思考与探索,才会具有大气度与大气魄,才有可能跻身于经典的行列。正如他在《白鹿原》扉页引用巴尔扎克的话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事实上,《白鹿原》不仅开启了对中国现代历史风云的书写,而且注入了中国知识分子对历史文化的深入思考,关注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命运。
    用辛勤劳动培育文学的果实
    路遥和陈忠实都自觉而深刻地认识到,文学创作是一种伟大的创造性劳动,难度大,强度高,面临着许多意想不到的艰难险阻。创作伟大的文学作品,则势必是一场马拉松赛跑式的持久战,切忌急功近利,务必远离浮华,尤其是必须适应同长时间的孤独与寂寞相伴,需要作家付出全部的劳动、智慧和心血。
    战胜孤独与拼命工作是路遥成功创作《平凡的世界》等作品的重要法宝之一。路遥深有感触地说:“写作中最受折磨的也许是孤独。”为了铸就文学的辉煌,他敢于与孤独相伴,像种田的父亲那样“一丝不苟,无怨无悔,兢兢业业,全力以赴”,乃至于不惜透支身体健康忘我创作。他把“只有在无比沉重的劳动中,人才会活得更为充实”当成人生观,当成文学创作的自我鞭策。所谓“早晨从中午开始”那种不分白日黑夜与时光倒错式的创作,正是路遥舍命般创作《平凡的世界》的行动表征,既让人肃然起敬,也让人痛心不已。
    在创作道路上,陈忠实遭遇了自卑与寂寞两大困境。自卑是他创作初期屡屡收到退稿信之后的心理反应,也是一个文学新秀出师不利带来的挫败感。寂寞是他创作《白鹿原》过程中遇到的巨大心理、情感挑战。陈忠实不愧为一位文学强人。为了战胜自卑及“弥补先天的不足”,他用鲁迅“天才即勤奋”的哲言勉励自己,并“愿意付出世界上最勤奋的人所能付出的全部苦心和苦力”。为了排除浮躁等心理的干扰,也为了《白鹿原》创作免于“前功尽弃”,陈忠实决定“忍受寂寞”,既与自己的“懈怠做斗争”,也“一次一次狠心把诱惑人的美事推开”,全身心地投入创作之中,直至“四季不分,宠辱皆忘”,终于用四年时间完成了《白鹿原》这部伟大作品。
    (作者系湖北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中南民族大学分中心研究员、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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