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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应该建立起真正有理想价值和美学意义的文学家园——从陈忠实的创作谈起(2)


    寻找背后的“剥离”
    张江:“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说到底就是作家对独创性的追求。这里遇到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处理学习借鉴与独创性追求二者之间的关系。追求独创性不是要放弃学习借鉴。陈忠实对中外其他作家也有学习借鉴,但他的学习借鉴是以剥离和超越为跟进的。换言之,学习和借鉴是为了开拓视野,在更丰富的可能性上去寻找独创性;剥离和超越则是为了挣脱他人的经验,向自我回归。
    李国平:陈忠实对于属于自己的句子的寻找得益于海明威的启示。“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是海明威对于独创性的认识,更多的在叙述层面展开,“我终于写出真实的句子,然后就此写下去……”。陈忠实的豁然开朗和强烈共鸣,是因为海明威点燃了他的思维。非常有意思的是,海明威的修辞质朴、电报式的文体风格、对传统的史诗式小说结构的反动,陈忠实并没有遵从,而是反其道行之。中国作家和西方文学的关系并不简单,陈忠实之于海明威便有一种浓重的“剥离”意味,非常典型地阐述了一个具有艺术自觉意识的作家和文学传统的关系,并不注重甚至警惕具体的叙述方式对自己的影响,而更加重视和继承的是一种创新精神。
    从最早的“柳青化”到“去柳青化”,学习柳青进而超越柳青,陈忠实经历的就是这样一个“剥离”过程。陈忠实非常重视对当代文学经验的借鉴,写作《白鹿原》前,他曾认真分析过《活动变人形》和《古船》的叙述方式、艺术结构,毫无保留地认为它们“把长篇小说创作推到一个标志性的高度”,但是,在陈忠实这里,学习的内涵大于学习本身,当代文学经验在他的思考中产生了更为积极的意义,他要用独特的最适宜表达自己独特的语言完成自己的叙述。
    陈忠实在文学叙述层面描述过自己创作过程中的“剥离”现象,但并不认为“剥离”仅限于艺术层面。“艺术和思想是互为的交融的,一个新的艺术形态不会独立地从天而降,它是与那种新的思想在穿越现实或历史的过程中同步发现、同步酝酿、同步创作而成的”。发生在陈忠实思想层面的“剥离”要艰难、严峻得多,这是陈忠实写作史上遭遇的“最严重的痛苦”,“无异于在心理上进行一种剥刮腐肉的手术”,“进行一次次从血肉到精神再到心理的剥离过程”。阿·托尔斯泰曾用“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碱水里煮三次”,形容思想改造的艰巨性,借用过来说明陈忠实在新时代所遭遇的精神“剥离”、精神洗礼一点也不为过。怎样认识中国的乡村历史和现实,进而怎样认识从近代到当代发生的历史变迁与社会变革,是陈忠实切身遭遇到的必须回答的“一个重大现实生活命题”。剥离旧的非科学的命题附着于自己身上的“本本主义”“注入新的更富活力的新理念”,正是改革开放、思想解放的时代思潮使陈忠实抛弃了原来的“理性盲目”,打开了新的思维空间,完成了觉悟和“剥离”的进程,获得了思想和文学的新生。
    陈忠实是一个具有自觉的反省意识和反省能力的作家,他告诉人们:“我以积极的挑战自我的心态,实现一次又一次精神和心理的剥离”。陈忠实的“剥离”过程发生于上世纪80年代,他反复强调是改革开放,思想解放的生活背景帮助他进行了“剥离”。落实于他的创作,从《初夏》人物的“集体叛离”,到《蓝袍先生》的更深广的文化思考,到《白鹿原》实现“剥离”的成果,有一个鲜明的轨迹。80年代的典型特征并非仅仅是反思和批判,批判本身就包含着求实和开放的思想,问题意识则是时代呼声的回应。
    陈忠实的“剥离”有两层含义,一层是自我批判和自我质疑;更积极的一层,则是建构,在对旧的观念的批判性基础上建立新的理念。“剥离”是陈忠实基于个人体验的表述,但其实隐含的内容则是一个普遍话题,其中可以总结出中国作家所获得的中国经验。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