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眼中苍凉世界的温柔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3:11:54 文汇报 韵竹 参加讨论
干净通透的画面,配上三上雅彦的原声音乐——是枝裕和的电影,乍一看很小清新。无论是《海街日记》里坐在自行车上、沐浴在樱花雨下的烂漫少女,还是《无人知晓》里被父母遗弃却能自得其乐的流浪儿童,都向观众传达出一种生命的律动和质感。他的作品视野算不上广,题材无外乎描写日常生活,承袭了自小津安二郎以来的日本家庭片传统。作为导演,他擅用镜头捕捉各种细枝末节,看上去无关紧要,却是在时光流转之间,一点点构筑了我们波澜不惊、日复一日的生活。如果你习惯看那些刻意营造戏剧冲突的影视剧,是枝裕和显然不会是你的菜,但你不得不承认这类情节推进缓慢,叙述循序渐进的电影,却有一种别样韵味,也十分接近电影的原初定义。 电影的发明,最早是为了记录生活点滴。可以说,电影的纪实功能,贯穿了是枝裕和的创作生涯。在《拍电影时我在想的事》这本自传中,是枝提到了很多早年拍摄纪录片的经历,对自己日后投身电影事业的影响。身为创作者,无论拍摄纪录片还是电影,都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如何看待情节的预设和客观现实?如何协调和平衡“刻意作假”和“情感的自然流露”?初涉电影工业的是枝裕和,对此不甚了然,以至于电影处女作《幻之光》是预先画好分镜图方才开拍。直至被侯孝贤导演看出,才意识到自己被分镜图绑住了手脚。日后历经多年摸索实践,是枝裕和终于形成了自己的拍摄理念:如若开拍前预设了拍摄效果,并且困在这种思维中,不论目标多么高远,都是一种“作假”。身为导演,最重要的课题是如何在现实面前始终保持“开放的自我”,以一种“发现”态度对未知进行探索。倘若将自我封闭起来,让主观感受凌驾于现实之上,都属于“作假”行为。 也是为了达到心中的真实,是枝导演会常用一些“小伎俩”,来捕捉演员在片场的即时反应,并据此修改剧本,让这些无法取代的珍贵瞬间构筑起后面的情节走向。有意思的是,在拍摄《距离》和《无人知晓》时,导演事先给演员制造了不对等的信息量,以观察他们在镜头面前的反应,效果甚佳,出人意料。换言之,拍电影作为一项创意活动,充满了未知与不确定,创作者原本可以走道路A,却发现不知不觉进入了道路B,纵使到达终点,途中风景已然大不相同,让人收获另一种美好。 在记录人生真实的过程中,导演眼中的世界和生死是怎样的存在?相较于有意义的死,是枝裕和的电影更着眼于“无意义却是丰富的生”,用镜头记录那些“因为亲人离去,被留下来的人”的日常生活。 这是一位外国记者在某次映后座谈会上作出的总结。所谓留下来的人,包括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自杀丈夫的妻子,加害者的亲属等等。有关这一点,最典型的莫过于他的代表作《无人知晓》。这部电影展现了被生父母抛弃的孩子的日常生活。故事取材于上世纪90年代轰动一时的社会事件,当时新闻舆论一边倒,谴责作为加害者的母亲不负责任。在电影中,是枝裕和并不想进行所谓的批判和说教,抑或站在公寓之外讲述“地狱”的残酷,而是去想象无人监管、失去任何生活来源的孩子们面对断水断电、没有温饱、彻底成为无人知晓的“边缘人”时,他们如何共同分享喜悦和悲伤,如何拥有属于自己的成长和希望,以及同一屋檐下,兄长带领弟弟妹妹共度难关的骨肉亲情。尽管故事以悲剧收场,对孩童情感的多层次展现,却映照了生活的丰富,给予观众一种截然不同的视角来观察日常。它印证了是枝导演的创作理念:“电影不是审判官,也并非高喊口号的东西。设计一个坏蛋,可能会令故事更易理解,但是不这样做,反而能让观众将电影中的问题带入日常生活进行思考,以另一种方式达到重新审视和批判社会的功效。” 在《拍电影时我在想的事》一书中,是枝裕和还说过这样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在我的想象中,如果将过去、现在和未来置于一条纵轴,那么孩子就存在于这条时间轴上,从离我们较远的水平位置批判我们;而处于纵轴上的则是死者,他们跨越时间的长河批判当下的我们。”正如《无人知晓》透过孩子的眼睛,达到批判社会的效果,在是枝导演作品中,同样占据重要地位的,还有死者。死去的人对留下的人的影响,在《海街日记》和《步履不停》两部作品里有集中体现。《步履不停》中,主人公良多为参加已故兄长的祭拜仪式,不得已重返老家,与隔膜多年的父母相见。兄长离世已然15年,母亲仍未走出死亡阴影,日日沉浸于丧子之痛,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生活仍要继续。同理,良多虽与双亲处处不和,甚至不想和他们多呆一天,到头来父母离世,仍旧难掩悲伤。错过归错过,遗憾归遗憾,人们擦干眼泪,终究还是要驶往下一个驿站。在这部作品里,是枝裕和更多融入个人体验,向观众表达这样一个主题:“人生,好像总是有点来不及”。 就家庭片而言,日本电影人或多或少对“死亡”“无常”等主题有过深刻思考。在缓慢而充满诗意的叙述中,他们作品中呈现的淡淡哀伤,令人怆然。借由“家庭”这个小小切口,观众得以窥见寻常人之悲喜,不经意间的言谈背后,竟是暗涌浮动;唯美画面之下,演绎着苍凉的离合悲欢。然而是枝导演终究是乐观的,相较于追问生命的意义,过程的丰富和实感,才是作品的着眼点。如同《拍电影时我在想的事》一书中导演那温和平缓的叙述,里面蕴含了对艺术的谦卑,对生命的尊重,以及爱。 返回 字体 复制全文 上一篇 上页 下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