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以“选择挑战”为题,谈一点创作感悟。 我们家有两个上小学的外孙女,她们在有限的可以看电视的时间里,选择的节目经常是“极限挑战”,内容多为攀崖、蹦极、涉水、历险等真人秀体验。这档节目不错,电视一开,一屋子笑声,我也常常自觉不自觉地被吸引进情境之中。所以,省作协有关领导希望我接受这个写作任务时,特意补了一句:“这可是一次挑战哦!”我当时的思绪马上转到了家中看电视时的笑声,那笑声可全是对挑战失败者的惋惜、怜爱和嘲弄。挑战者成功的机率往往只有20—10%,甚至更低,笑声中看到的全是失败。 冷静思考,这的确可能是一次失败机率远远大于成功的挑战,涉疆题材、少数民族题材、采写对象是处于生活底层的农牧民、是社会比例可以忽略不计的援疆干部……而当下报告文学作家的选题都瞄着高、大、上,盯住新、奇、特,我却要走向天山脚下、走近伊犁河谷,这是否又是一次逆行者之旅? 我向有关方面提出,能否容我先去看一看,支援方和受援方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处于何种生存状态?就这样,我在接触这个题材后,第一次走进了伊犁。 第一感觉是惊讶。哈萨克族、维吾尔族朋友趣称援疆干部是“舅舅家”来的,只干活,不要报酬。“舅舅家”来的亲戚,支援对方竟然是“自带干粮”、自建房屋、自炊自饮。援疆干部的生活起居,全部在自己建造的援疆楼里。他们建起了学校、医院,还要从本地选来最好的教师和医生。 第二感觉是惊喜。我结识的第一位维吾尔族女工叫古力巴哈尔,她以前一直是放羊、做饭的家庭妇女,进了南通援建的家纺产业园后,凭借一手缝合校服彩边的绝活,其他人月薪不超过2500元,她最高挣到过7300元,她笑得合不拢嘴,用手势比划着“七”。新疆师大毕业的维吾尔姑娘麦孜然木,动情地告诉我,少数民族女性以前在家中没有地位,想要买点化妆品什么的,要等丈夫、婆婆心情好的时候才能开口。进了纺织产业园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家庭地位变了,丈夫要50元买烟喝酒,女工们随便在手机红包中打赏100元、200元。少数民族同胞就这样富裕起来了,边疆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脱贫了、致富了、稳定了。 回宁之后,我一头扎进了书房,寻找历史中的新疆。中华民族5000年的文明史上,新疆融入华夏3000多年。3000年的西部边疆,战乱、招安、戍边、和亲、皇垦、军垦、农垦、支边……仍然狼烟不息,烽火不断。稳定边疆,一直是中国各个历史时期都在寻找答案的治国安邦课题。2020年9月,在第三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在原来的依法治疆、团结稳疆、长期建疆的指导方针中,增加了文化润疆、富民兴疆的重要内容,以南通援疆为代表的江苏援疆,不正是把文化润疆、富民兴疆的纸上蓝图,一笔一划在伊宁大地上用心用情地书写着吗!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反华势力,千方百计丑化新疆,抹黑新疆,其实,具备各种高科技侦查手段的西方世界,非常了解新疆,完全了解新疆的过去和现在,他们现在的丑化是为了欺骗民众,抹黑是为了阻止中国发展。国民党前主席洪秀柱在南通伊宁纺织产业园询问女工,“你们有强迫劳动吗?”姑娘们嘻嘻哈哈答到:“没有!”问她们“一个人的薪水可以供养一家吗?”姑娘们回答:“完全可以!”这就是我看到的新疆,这就是我看到的新疆伊宁。 西方世界可以任意丑化新疆,任意抹黑新疆,我为什么不能以记者、以作家的良知,告诉社会一个真实的新疆,让社会知道边疆建设中活跃着一个“舅舅家的”特殊群体?而且,由于江苏这一特殊群体的创新和开拓,祖国西部边疆游牧和农耕了3000多年的哈萨克族同胞、维吾尔族等各族同胞,已经或将要华丽转身为新时代的产业工人,草原边边角角的毡房、帐篷已经或将被现代化的纺织产业园和纺工小镇所代替。这是5000年中国梦、3000年新疆梦的弯道超车;是祖国西部开发,东西融合,富民兴疆,稳定中亚这盘大棋中的“金边银角”。所以,也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极力抹黑新疆、诋毁新疆的根本原因所在。 于是,我决定接受挑战,要写出我眼中看到的真实的新疆。 我想起我工作生涯和创作生涯中的两段往事。 2000年,我由《雨花》杂志调到扬子晚报,由文学刊物走进生活都市类报纸,第一次总值班审读一版大样的时候,时任总编辑朱铭佐老师悄悄来到版面处理中心,在看着我签完大样后,语重心长地说,晚报总编与党报总编有些不同,审读要闻,第一要从老百姓的视角考虑,这样的信息,老百姓想不想看?第二,老百姓想看的东西,符合不符合党的方针政策?符合,签发。如果两者有抵触,百姓心理上又迫切想了解这些内容,那就应该“变着法子”把信息变成既不违反党和政府的方针政策,又能回答社会、回答读者关心的内容。这就是对合格的晚报总编的考验和要求。 第二件事,2008年10号《人民文学》杂志,发表了我的报告文学《蓝色火焰》,作品讲述了民营企业家昝圣达“位卑未敢忘忧国”,不计名利参股支持中科院龙芯1号、龙芯2号芯片研发的故事。15年前的2008年,昝圣达就发出“中国的电脑心脏,不能老是依赖国外的起搏器”的呐喊。梁鸿鹰老师那时在中宣部文艺局工作,他匆匆赶到作品研讨会上,即席发言,说桐淦的作品读得不多,但这篇作品好读,晚报语言、晚报风格、晚报思维,把电脑芯片、低温超导这类高科技话题,解读得通俗易懂,活色生香。我当时一愣,以前有评论说我的作品句子长、欠通俗、有欧化现象,我调到扬子晚报8年,那是岗位变动后的第一部中篇报告文学,新闻对文学的影响,或者说,文学和新闻的交叉融合,优势互补,效果竟是这么明显?报告文学作家中,始于新闻,终于文学者多,而我是在文学刊物工作多年后,倒转到新闻岗位的,报告文学中新闻和文学的比重孰轻孰重,这肯定需要另案研讨,但发生在我笔下的这种变化,当时素不相识、现在的文艺报总编辑梁鸿鹰老师的充分肯定,让我醍醐灌顶,看到了自己应该追求的方向。 我在《雨花》工作了16年,在扬子晚报工作了15年,这两个编辑工作岗位上积累的教训和经验,足以应付这一涉疆题材、涉少数民族题材的创作难题。 非常感谢中国作协,在第一时间内,将本书列入重点作品扶持项目。非常感谢省委宣传部、省作协、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本书从选题、策划、采写到审读、编辑、出版,凝聚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甘苦。我还要特别感谢伊宁县委、省对口支援新疆伊犁州前线指挥部,感谢接受过我采访的每一位哈萨克族同胞、维吾尔族同胞、东乡族同胞、回族同胞等各民族的兄弟姐妹,以及江苏、特别是张华等南通的援疆干部。3次在伊宁生活的50多天里,我经历了新疆的春夏秋冬,能够看的地方基本都看了,我们一道开怀大笑过,一道双泪长流过,一道慨叹过世事的艰难和道路的曲折,一道高歌过新疆的美好和祖国的伟大。感谢大家敞开心灵,坦露胸襟,与我进行了一次次心与心的交流。所以,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读者,这本小书里记述的全部是生活的真实,甚至连细节和时间都没有剪接、没有虚构。因为,各民族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和援疆干部的家国情怀,是容不得半点亵渎和不敬的。他们所参与的民族命运共同体建设中的“共”与“同”,也不是我们仅从字面上认识的“共”与“同”,他们的付出和牺牲与边疆的稳定同在,与共和国的山河同辉。 从2019年6月至2022年5月,接近4年,在大家的共同支持和帮助下,长篇报告文学《和你在一起》,终于和你在一起了。我选择了一次挑战,接受了一次挑战,不管是失败了几分、还是成功了几分,我认认真真参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