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颗故事的种子,然后等着它基因突变 刘汀 《水落石出》是个两兄弟的故事,它在我心里已经养了很久了。先说这个故事,再说养。 这个小说,我曾设想过写得先锋一点,甚至荒诞一点,让身份的“错位”引发近乎山崩地裂的巨变;也想过写得文艺一点、哲学一点,去探讨现代世界里自我和他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写得老实一点,传统一点,让梁为国和梁为民回到最基本的乡村伦理之中。它成了现在的模样。细想选择的原因,是我在越来越体会到生而为人的无能为力之时,也越来越多地明白,虚构人物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感和想法。作家当然有把一粒芝麻写成西瓜,或者把一个西瓜写成芝麻的自由,但是在梁为国和梁为民的生活里,一粒芝麻就是一粒芝麻,一个西瓜就是一个西瓜。我尊重他们的认知和想法,正如我期待这个世界也如此尊重我。 我经常把所谓的写作灵感当成一枚种子,这枚种子可以是哪儿听来的一句话,可以是什么时候偶然遇见的一个场景,可以是漫长旅途中惊鸿一瞥的画面……它微小到不足以去跟人提一下,但是在和它遭遇的一瞬间,眼前完整的世界如同被最锋利的刀锋划过,现实有了一丝裂缝,一枚种子轻轻垂落下来。这小小的种子,一旦在写作者的意识之田野种下,自会用它的“吸星大法”把所有可能的营养都吸收为己用。有时候,它甚至是贪婪的,吸纳一切具有相关性的细节、情感、词句;有时候,它又很孤僻,只需要安静且沉默。写作者所要做的,不过是认认真真地过自己本来的生活,到大街上走来走去,让它尽可能接触到更多的人、事、信息。渐渐地,它就具备了自己的形态。我把这个过程称之为“养”——我的心是一片荒野,养着许许多多类似的种子,哪一个先发芽抽枝、开花散叶,就把哪一个用文字赋形。 最有趣的地方在于,故事之种子和生物之种子刚好相反。自然万物遵循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古老规律,你埋下什么,大地就长出什么;而在文学的世界中,不管你种下的是什么种子,它都不会只长出它自身,它甚至有生成“万物”的可能。种下小麦,长出猕猴桃;种下青蛙,长出王子。或者说,故事之种子的魅力就在于“基因突变”,在最后一个字写完之前,无人预知它是会长成一株木棉、一棵葡萄,还是一束狗尾巴草。 如果说,此刻呈现在诸君面前的《水落石出》是株结满苹果的谷子的话,那最初的那枚种子,只是某一年回乡时,听人无意间说起的一句话:“我比我弟弟小两岁。”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