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北归》这部170余万字的书,是我读过最厚的一部,也是我最愿推荐的一部。它从1937年卢沟桥事变起笔,止于大陆文革后。近四十年光景,中国烽火连天,风雨飘摇。最后一批大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胡适、傅斯年以及卷滚在大潮里的众生学者,从历史的苍茫中走来,又消失在那幽暗尽头。这样情形下,一大批知识分子、学界精英奔波向祖国西南,从长沙到昆明,从昆明到蒙自、李庄,在几近食不果腹时,仍专心学术,不忘民族复兴,用知识去触摸那“为万世开太平”的理想。 “大师远去,再无大师”,赫然印在封面最显眼处的几个大字,貌似决绝地渗出那时代下的万般无奈与凄凉。曾离我们很近的大师们,当时光逝去,他们生命是远去了,但其卓绝的贡献和高贵的灵魂却却与年轮共生,“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本书关注更多的是,在大师光环下,他们作为一个学者最真实,最温暖,最可爱的一面。退居台湾的“傅大炮”,穷困至买不起一条棉裤,却仍将史语所好生安置,而撒手离去。身赴台湾的胡适,临死都不知曾谩骂他是“美帝国主义走狗”的小儿胡思杜已然自杀,还饶有深情地在遗嘱中提出给小胡分遗产,其状甚怜。一心维系家国命运的梅贻琦,纵在台湾新竹完成了重建清华的夙愿,却直到生命弥留之际再也没能见过爱子梅祖彦。考古界巨擘李济,因为海峡两岸的政治对垒,因故旧凋零、思亲情重,最后郁郁而终。 留守大陆的,林徽因、梁思永、吴金鼎、陶孟和等,在文革风暴来临之时,早已作古,算逃过一劫。可陈寅恪、吴晗、曾昭抡等却在文革期间惨遭批斗,甚至失去性命。让我感触最深的是为新中国培养了79位院士的叶企孙,一直默默无闻为新中国培养人才,却仍惨死文革。可他们在威权面前毫不畏惧,始终捍卫作为学者的尊严。我想这也许就是赵翼在《题遗山诗》中所说的“国家不幸诗家幸”吧!在民国那个战火纷飞,风雨飘摇的年代,孕育出无数英才。二十世纪的知识分子,虽拥有短暂的“幸福”时光,却不得不在国家危难之时,卷入民族、国家与革命之中,空有一腔“为往圣继绝学”的抱负,却难以企及那“为万世开太平”的理想。 而作者的知识面广博确使我感慨良多。作者以既全面而又不突兀的笔触再现一批大师的轨迹,又如生地为我们展开他们丰功的画卷,使我深刻看到最具影响的几大学府的发展和灵性。 大师们求学所为中华民族之崛起,故而不计个人得失而从容投身祖国怀抱,且在条件非常艰苦前提下,做出伟大功绩和壮举,将以八股论优劣的时代,翻开中华民族的新篇章。他们从海外归来,谱写历史,创造辉煌,这二三十年代产生我国至今都是最好的大学,甚至在抗战的艰苦时期,由清华、北大、南开组建的西南联大仍是中国大学史上的光辉。 在民国那个打开国门,融入世界的年代,知识分子们何去何从?我想正如蒋梦麟在《西潮》一书中对于文化道路的思考:西潮来袭,有人选择了随波逐流,有人选择了墨守成规。在潮起潮落中,对传统的坚守,对新潮的吸收,才是我们民族屹立不倒的根本。 还在历史学系的时候,一位老师说:“我们怀念民国的学术氛围,不是民国先生们学术多么高超,而是先生们的风骨我们再也见不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