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 | 亲历者说 在重庆欣闻日本投降消息 黄钟
抗战进入第八个年头,我当时8岁。 1945年8月15日下午,父亲带着我去两路口商场买一套童子军式学生服和一些文具。刚迈出商场大门,只见街上四五个面黄肌瘦的报童挥动着报纸,一边跑,一边吆喝:“号外!号外!《大公报》号外!”“请看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小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街上的行人闻声一拥而上,纷纷抢购“号外”。 父亲看见便急忙拉着我到附近一间茶馆,寻了一个座位,让我管着刚买的衣服和文具,然后急急转身跨到门外钻到人堆中去买“号外”。 父亲买回了“号外”,要了两杯茶,坐下聚精会神地细看报纸,我则在一边喝茶咀嚼着花生米,一边端详着贴在烟熏火燎的墙壁上的一张抗日宣传画——四只袖口佩着中、美、英、苏国旗的巨手,握着四只巨大的钢钳钳着一条凶恶狰狞的巨蟒,巨蟒身上裹着一面太阳旗,吐着蛇信,虽扭曲挣扎终被钢钳钳住动弹不得。 茶馆内人声鼎沸,茶客们都兴奋无比地谈论着“号外”上的喜讯;柜台上一只老式收音机在播放着一个奉化口音的男人的讲话,四五条汉子围着认真地倾听。 父亲看罢“号外”,端起茶盅一饮而尽,然后拉起我就走出茶馆。街上全是人,三五成群,围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父亲牵着我走进一家照相馆,他跟摄影师交代几句,便一屁股坐在木制的摄影台阶上,用双臂拥抱着我,叫我将《大公报》号外叠好拿在胸前,并特意将大标题《日本投降矣!》对着镜头。 这是一张极有意义的老照片。记得拍照的那天,父亲穿着袖肘已经磨花的藏青哔叽中山装,左胸佩戴着一颗国民政府财政部圆形证章,我穿的是那新买的童子军服。 随着《大公报》号外被派送到大街小巷,全市的男女老幼都知道抗战胜利了。到了傍晚,陪都重庆像是沸腾的开水锅。 首先上街游行的是沙坪坝的大学生,接着是工厂的工人、各行业商会的商人、小龙坎和北碚的农民都涌进城来,望龙门码头上上下下人山人海,爆竹在四处燃放,古老的三眼铳在街上发出震人心肺的巨响,滚滚的人流在欢呼,阻滞的车辆齐鸣喇叭,火药硝烟弥漫了整个山城,沟沟洼洼、坎坎坡坡、家家户户都像是在办喜事。一群群穿着童子军校服的孩子手擎着三角旗去开会。 我虽没入学,但也哼哼叽叽缠着母亲用彩纸糊了一面三角旗,穿上新童子军服,兴冲冲举着小旗跑到川东师范的操场上凑热闹。晚上,全市举行胜利提灯会,左邻右舍的哥哥、姐姐都人手一盏竹灯笼去参加提灯游行。 重庆是个山城,街道和建筑物都盘山一层层叠上去,在那夏末秋初繁星闪烁的月夜,山城层层灯火,衔接着天上的星星,令人难以辨识哪是星星,哪是明灯。 提灯的队伍,犹如一条条蜿蜒的长龙在山腰游动。那民间艺人表演的火流星,像是火龙喷吐的火轮。人们从嘉陵江仰眺两岸:远山朦胧,灯月相连,星火辉映,如琼楼玉宇,壮美极了。忽然,飞机场、歌乐山防空探照灯将巨大光柱射向夜空,在澄蓝夜空中交织成巨大的V字。 长期的战时灯火管制,人们似乎习惯于黑暗中生活,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缤纷绚丽、多彩多姿的夜景,与往日破垣断壁、雾夜残灯、人泣狗吠的情景宛如两个世界。 尤其难得的是,在这胜利的星辉照耀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幸福,这些在凶残敌机轰炸中,承受着巨大苦难和仇恨的英勇坚毅的人民,此刻显得无比的美丽、善良和自信。
在抗战胜利的日子里 郑洞国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杜甫的这首名诗,确能反映出当时长期饱受战乱之苦、对新生活充满希望的中国人民的极度欢愉心情。 自日本天皇正式向国民发布投降诏书后,侵华日军陆续停止了军事行动。8月21日,日军乞降使节今井武夫少将一行8人飞抵芷江。由我陆军总参谋长萧毅肃将军召晤,向其指示了在华日军向中国军队投降的有关事宜。这就是有名的“芷江洽降”。 当时,中国最高军事当局授权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将军,全权负责中国战区内所有日军的受降工作。根据我方的指令,共计128.3万余侵华日军先后在12个战区和4个方面军向中国军队投降。 9月9日,在南京,中国战区日军投降签字仪式又隆重举行。斯时我恰在南京,有幸参加并亲眼目睹了中国历史上这庄严的一幕。 日军投降签字仪式的地点选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大礼堂。那天,礼堂大厅正中墙上高高悬挂着孙中山先生的遗像,大厅中央为受降席,受降席对面设较小的长案,为日军投降代表席。受降席与投降席均以白绸环绕。 左侧是我们所在的中国高级将领席及中国记者席,右侧为盟军军官席及外国记者席。参加仪式的共有400余人,整个仪式气氛庄严、肃穆。 签字仪式定于上午9时举行。 8时56分,中国陆军总司令、一级上将何应钦率海军上将陈绍宽、陆军二级上将顾祝同、陆军中将萧毅肃、空军少将张廷孟等四名我方高级受降官入场。何应钦将军端坐于受降席正中,其余四名受降官分坐其两侧。 紧接着,一名中国将领引导侵华日军最高司令官冈村宁次大将、总参谋长小林浅三郎中将、副总参谋长今井武夫少将、侵华海军司令官福田良三中将、台湾日军参谋长谏三春树中将等日方投降代表入场。 进入大厅后,他们面对受降席站好,规规矩矩地向中国受降官员鞠躬致敬,经何应钦将军示意允许后,方逐一坐在投降席上。 这时大厅两侧坐席上有些骚动,人们注视着面色阴沉、神情沮丧的日军投降代表,不时低语。我在战场上与日军打战多年,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冈村宁次等人,长久以来聚积在胸中的仇恨、愤怒和作为胜利的自豪情感不由地交织在一起,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9时整,司礼官宣布日军投降签字仪式开始,大厅内顿时肃静。首先由小林浅三郎上前,以立正的姿势双手将证明文件呈递给何应钦将军。何氏认真审阅后,即命萧毅肃将军将日军降书中文本两份交付冈村宁次。冈村起立接过降书,显得有些慌张,签字时,手微微颤抖。 签毕,由小林将降书呈交给中方受降官员,何应钦将军亦在其上签字,代表中国战区接受日军投降,至是礼成。 冈村等一行人听到命其退席的指令,在众目注视下,垂首走出大厅。随后,何应钦将军即席发表了演说。 我还记得他的演说辞中有这样几句:日本法西斯侵华军队的投降,是中国人民八年艰苦奋斗的结果。中国、亚洲以及全世界人类的和平与繁荣,从此开始了一个新的纪元……希望全国人民精诚团结,奋发努力,迅速完成国家光复大业,永远维护中国和世界和平。
我见证的密苏里号受降过程 黎秀石
1945年9月2日上午,日本向盟国投降,在停泊在东京湾的美舰“密苏里号”舰上举行签降仪式。世界20个国家的280名战地记者和摄影记者观礼。我记得中国记者有三人,《大公报》同事朱启平、中央社记者曾恩波和我。 8时15分,中国全权代表徐永昌上将率领随从5人走向举行仪式的甲板。美国、苏联、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荷兰、新西兰的代表跟随在后。 主持日本投降仪式和对日实行占领的盟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将军和代表美国受降的尼米兹海军上将于上午8时45分到甲板,和各国代表并列。 8时53分,日本降使由美国驱逐舰运到“密苏里号”舰上来。外务大臣重光葵代表日本政府,日本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代表日本大本营前来求降。 这个梅津是与国民党政府亲日派何应钦于1935年7月6日签订“何梅协定”掠夺我国在河北大部分主权的那个臭名远扬的“华北驻屯军司令官”,他曾要求带着他的军刀来签降,未获盟军批准。重光葵也是日本侵略邻国的急先锋,曾在上海被朝鲜爱国志土炸断一条腿。 他们二人带着9个随从投降: 3个陆军军官、3个海军军官、3个文官,正好代表侵略中国的三方面恶魔。 9时,盟军受降仪式开始,先由盟军统帅讲话。麦克阿瑟将军说: ...各主要参战国的代表们,今天聚集在此,来签署一项庄严的协定,以便和平得以恢复....接着麦克阿瑟将军指着甲板上摆好的桌子,叫日本代表在降书上签字,先是重光葵,后是梅津。 受降书由麦克阿瑟将军以盟军最高统帅名义开始签署,其次是尼米兹上将以美国全权代表的名义签署,接着是中国全权代表徐永昌上将签署。 其时是9时10分,我眼眶充满了泪水,种种思绪冲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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