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中,作者向我们展开了一轴类似于清明上河图的生活画卷,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晨钟暮鼓,四季更替,走走停停,来来往往,一片生机勃勃,带着醇厚的烟火气。合欢街的世界很小,却又很大。 《合欢街》,王一梅著,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2019年4月第一版,28.00元 故乡,永远在每个人心中如水墨画般温润,却又给余生留下了浓重的心理潜影。于是就有了浩如烟海的忆乡作品,余光中紧紧捏着那张旧船票,沈从文不厌其烦地描写着少时的湘西世界,萧红永远走不出她的呼兰河……故乡永远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回忆,那是作家们遥远的乡愁,像月光般皎洁,清笛般悠扬,那里平凡而又沧桑,从容而又安稳,是作家写作灵感的发源地,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 《合欢街》作为王一梅“乡愁里的童年三部曲”首部,描写了记忆中的小街上发生的温馨故事。除了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人物形象和个性之外,全书以唐丽和沙小雨的成长轨迹和心路历程为两条主线串联起一个完整的故事:一是原本成绩优异的唐丽因为父亲赌博骗了镇上人的钱而成为了“骗子的女儿”,她的生活和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成绩一落千丈,视力突然下降)。她迷失了方向,想到了逃跑,在经过毛校长和杨老师的鼓励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莫城的高中,最后选择在社区俱乐部当音乐老师;一是沙小雨的妈妈秋萍美丽又能干,一家人在六角楼里过着安稳平静的生活,可当她得知六角楼的主人不是他们自己的时候,决定带着女儿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从此沙小雨开始辗转颠沛的生活,她原本无忧无虑的心灵蒙上了尘埃,她日思夜想着合欢街上的一切,她想要逃跑。当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唐丽,这两个都热爱音乐的从合欢街出来的孩子在相遇的那一刻产生了某种契合,某种惺惺相惜,最后唐丽决定带着沙小雨返回了自己的故乡,也找回了从前的美好记忆。 在小说中,作者向我们展开了一轴类似于清明上河图的生活画卷:从水路过来的人们边摇着船边唱着清脆的歌谣,舅公牵着牛准备来卖自家种的菜,戴着袖套的冯阿公在小心翼翼地缝着鞋底子,他的小孙女搬个小凳子坐在他身边钩茶杯套,卖糖粥的钟老太太把岁月熬进了粥里……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晨钟暮鼓,四季更替,走走停停,来来往往,一片生机勃勃,带着醇厚的烟火气。合欢街的世界很小,却又很大。它是闭塞的,同时也是敞开的。它有远方来的人——教音乐的杨老师;也有从远方回来的人——很小就去美国的托尼爷爷;还有偶尔拉着牛车来合欢街赶集卖点蜂蜜,然后继续向远方的舅公等。他们的出现给闭塞的小街带来了一个个讯号,它们像种子一样充满生命力,它们飘啊飘,无意中飘到一些人的心里,默默地生根发芽,潜滋暗长,他们有着对远方的想象和期待,朦朦胧胧,蠢蠢欲动。 《合欢街》是一部有诗化意象的作品,它有着作家诗意化的记忆符号:吴侬软语的小镇方言,合欢桥、合欢树和会将桥下的河水染成粉红色的合欢花。这些美好的记忆点,在这个小小的街道上闪烁着温煦而又美妙的光。这种最简单又最纯粹的美好,在作家的心里沉睡和苏醒着。就像作者在代后记里写道: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一想起这样的小镇童年,一种幸福感便油然而生。 《合欢街》又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它不仅描写这个小小的世界平静和安宁,同时在那里也发生着离我们遥远但又并不陌生的阴霾和苦痛。小说也是对童年的一种精神深呼吸——每个人的童年不光是欢乐无忧,它同样有忧郁和阴暗的一面,同样有忧愁与现实的纠葛。唐丽因为爸爸“唐老鸭”卷钱跑路而备受人们异样的眼光,成绩也因此一落千丈,她的心思变得越来越敏感;沙小雨的妈妈秋萍得知自己居住的六角楼其实不属于自己而选择去大城市闯荡,沙小雨被迫离开自己的故乡和亲人,在一个又一个城市颠沛流浪,她的童年变得支离破碎,伤痕累累…… 《合欢街》也是一部有力量的小说。苦难是有力量的,它具有一种无可比拟的、直抵人心灵深处的力量。在这种力量之下,人的灵魂会受到震动,人的大脑会试图思考,随之灵魂被唤醒,看到黑暗中的曙光,看到绝处逢生后的希望。这种力量还来源于小说里苦难的罅隙中所迸发出来的人性的温暖与大爱。在异乡社区俱乐部兼职的唐丽为了还给沙小雨一个完整的童年而回到了阔别十几年的故乡来任教;卷钱逃跑的“唐老鸭”在远方痛改前非,“他种西瓜、看林子、住小木屋,热的时候在南方,冷的时候在北方”,他把赚到的钱一个个偿还掉,并最终得到了家人的原谅;秋萍终于放弃了世俗的漂泊,找回了自己真正的家——“家不是房子,家是一家人在一起”。小说所追求的,仍然是阳光的温度和人性中的光辉,它们隐晦地藏在深处,在适当的时候骤然闪耀,超越苦难。 《合欢街》是作者对自己故乡的一次深情致敬,也是对童年的一次解构,它温暖、纯真、稚趣,但同时也有伤痕、丑陋与阴霾。可作者依然相信美好、满怀希望,在不忘对往日故土诗意展现的同时,也将童年创伤在心里打磨、和解。掩卷而思,仿佛有一首歌谣洋洋盈耳——“晚霞浸润山庄,泉水奏出歌谣,归乡的路途尘土飞扬,远方的肩膀闪着希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