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有一段日子,我不知怎么动了学书画的心思。求教方家,方家让我先找自己喜欢的帖子临,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临帖,就有希望。”我从善如流,就找了弘一大师的字去临。因为一向觉得弘一大师的字那么干净,那么简洁,常常连锋都没有,好像很好临的样子。可待要下笔去临的时候,才知道太难了。怎么就那么难呢?再去求教方家,方家惊诧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野人。 同样的错误还犯在了画画上。我的第一选择当然就是齐白石了。一眼望去,他的画多单纯啊,明艳,疏朗,大开大合,任性随意,充满了只要好好学习就能天天向上的可能性——甚至不怎么好好学习也能天天向上的可能性。他的人我也喜欢。于是就买了他的整套画册,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不过,开始的本身几乎也就意味着结束。因为一下笔就知道,自认为的学习能力只是一种幻觉。 弘一的干净,是洗去了一切尘垢之后的干净。齐白石的单纯,也是沉淀了一切复杂之后的单纯。他们的境界,岂是我所能及。只能是可望而不及,甚至,连所望到的,也不过是一点儿虚浮的表色。 当然,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我继续喜欢他们。 “他们两位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个?”有朋友问。 我毫不犹豫地说,更喜欢齐白石。 “为什么呢?” 因为弘一不食人间烟火,弘一已脱俗,弘一似梦幻,弘一不可亲。是的,我就是喜欢齐白石的人间烟火,喜欢他的不脱俗,喜欢他的现实感,喜欢他的真切可亲。 作为一个1864年出生1957年去世的人,齐白石在物理时间上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可我一直觉得,在心理时间上,他离我们——最起码是我——却越来越近。或者说,在物理时间上他离我们越远,我在心理时间上就越能贴近他,越贴近他,就觉得他越有魅力。他的故事我知道得越多,就越想知道他更多的故事。活在故事中的他,就仿佛活成了往昔乡村街坊上那种典型的老先生,你可以摸摸他的白胡子,可以摘摘他的牵牛花,甚至可以偷点儿他的零食吃。 《在饭局上聊起齐白石》这个小说就是从他那里偷来的零食,被我杂烩成了一道主菜,谢谢老先生赏饭,我吃得很饱。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