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感觉我是走在黄昏路上,我是指在写作状态中是这样一种感觉。写作投入的是贴近灵魂最深切的那一层感知,我们的心是一片土地,时而茂盛时而枯竭,时而希望时而绝望。人生的意义只有在自己最沉静的时候才会去想象和省悟。写作是令人沉静的事。沉静下来的人才懂得思考,也才能使她的心得到通往成熟的路径,并最终获取自由。 我从30岁开始写散文,时间是2011年下半年,31岁开始写小说,如今写小说已经7年了。我相信任何一个作者最初的写作都是偏“神性”的,这儿的“神性”指的是直觉。并不知道如何来操纵,一切看天意。我很感激至今仍然拥有这种能力。 不过,之后,对于“直觉”又有了更多的看法。有的直觉是“好”的,有的直觉是“不好”的。在“好”的直觉的陪伴下,我们往往获得纯天然的字句,而“不好”的直觉,所出的句子当然是平庸到不能再平庸。 依靠直觉写作当然是好的,但同时能具备一双慧眼更重要。有些东西虽出自你的真心,但其实它毫无可读可取的地方。有人的句子如溪水清洗而出,那般与众不同,有人的句子如淤泥中来,其间总有杂味。挥发我们的直觉的时候,最好还有事后挑选这些直觉性产物的能力,那是最好不过的。 我仍然保持纯真的创作方式,我随着我的直觉写作,就像行走于黄昏路上,但我与从前不同的是,又懂得了如何去拣取它们。仍然有人说看不懂我的小说,实际上也说得通,只有两种可能,读者的水平或作者的水平。我觉得这两种情况各占一半。这不是放肆的话。这是实话。 我不是一个狂躁的写作者,自认也有谦虚的品格。之前的小说肯定有不如人意之处,比如早期作品中,对文字的运用就完全是“直觉性”,我只能依靠那天然的直觉性由着它去,还不懂得如何去当一个文字的“舵手”,不懂得修枝剪叶,不懂得如何使它更自然更有绽放空间。当然有人认为早期那样的东西更可贵,因它如我们的童年那般青涩而更加使人回味。但一个成熟的作者,绝不贪念于昨天美好无忧的生活,他有更远的去处。 写字其实也是一种无形的体力劳动,我们的手中都有一把锄头,也是向着土地的内部挖掘。 我在这几年的写作中仍然注重小说的语感,而在故事的营造上,功夫不是落得很深,就好像我们的人生都是现在进行时,而非早已编排好的,人生是没有彩排的,写作同样不必要大规模彩排。我承认在故事性方面我是弱的,但我并不为此难过。任何一种文体它都该有它的多样性。如果完全是一个故事王国大比拼,便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当然,这也可以看作是一个不太会写故事的人的借口。这样来理解我,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些年有人让我写少数民族题材的作品,我在这方面也有意识,但从不强求。这么说吧,我是个“顺其自然的写作者”,想到什么写什么。无论写作还是选题材,从来都是依照自己内心。 写作向来是公平的,也是残酷的,大浪淘沙,所有人的状态都是在黄昏路上行走,只有经历了漫长黑夜,才有迎来黎明的时候。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到太阳升起,有人早早睡去,有人去狂欢,有人去饮酒浇愁。 我在黄昏路上行走,写出过好的小说,也写出过坏的小说,而这些东西我从不在意,就像路上有花开放,就有花枯萎和死去。我只永远下决心坚持写好的小说,无论有人看得懂或看不懂都要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