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几年前读过一本书,《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是宗教、哲学、非常态人群等等。 还有个歌词是这样的:到下一个路口,向左还是右?那大概是爱情吧,是不知道怎么选择。 还有,比如音乐向左青春向右的说法,那可能就是梦和远方,等等。平日里我们有时会看到和听到一些关于向左向右、在左在右的说法,总是觉得它们很深奥,很深刻,很深情。 我没想到的是,有一次我在房屋买卖交易中心那样一个地方,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买方站在我的左边,卖方站在我的右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几乎看不见说话的这个人。她是一位年轻的女性,个子矮小,被许多人拥推在柜台前,几乎没淹没了。 这时候,房屋买卖交易中心的大厅,人声鼎沸,一片嘈杂,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地底下的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又高又尖,一下子击中了我的耳膜,又迅速地穿过耳膜,直击心间。 突然间,我觉得鼻子一酸。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难过了。 房屋买卖交易中心的大厅,像个大集市,又像难民营,人山人海,人们在这里奔来奔去,大呼小叫,真是有一种什么什么即将来临的感觉。 激动中夹杂着惶然,兴奋时倍觉茫然,热闹的吵闹,掩盖不了紧张和焦虑,我排在队伍后面,默默体会着复杂的情绪,突然间,毫无防备的,那句“在左在右”的话就直扑而来了。 在这一声叫喊之下,立刻出现了令人惊讶的情况,那许多纠缠在一起,乱七八糟,七嘴八舌的人们,他们正你推我挤,抱怨着,责怪着,叹息着,甚至爆着粗口,忽然间就以最乖的姿态和最快的速度,迅速分成了左右两边,站成了两队,一队在左一队在右。 这时候,那个女生才露出了她的背影,她是许许多多房屋买卖中介人员中的最普通的一员,戴着眼镜,挂着胸牌,我看不见她的名字,她也许叫王娟,也许叫李芳,或者叫吴梅。 这无关紧要,她虽然瘦小,身上却有无形的力量,她是左边和右边那些人的希望和梦想。 这就是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平常日子。交易一处房产,全家老少,连亲带友,一起上阵,干什么呢?防诈骗?壮声威?互相戒备?人多能交易个好价钱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反正他们来了,来了很多人。 因为那是房子呀。 房子是什么,房子就是人生,就是命运,就是你的全部和全部。 房子就是压得人们透不过气来的那个东西,人们却又是那么爱它,那么在意它,那么离不开它。 所以出现了许多关于房子的名词:刚需房、改善房、投资房,还有学区房。 那些外来的、在城市打拼、没有家庭背景的年轻人,沉重的住房已经压弯了他们的背脊,迫在眉睫的学区房,会压垮他们的人生吗? 他们是抗压的,他们的耐受力实在太强,他们认真生活,努力积攒,他们目标明确、头脑清醒,行动坚强有力。 再看看周围吧。 一位八九十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打着吊针,子女围在他的身边,一起向着柜台出发,真是有一种壮烈的情怀; 一个妇女,泪流满面,父亲忽然离世,房子没有来得及过户,现在麻烦了,要去搞许多证明,关键有一张证明她是搞不来的:父亲没有私生子。 他们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的生活竟然如此戏剧化,他们都在国家的正规的有正式程序的房屋买卖交易处,却遇上了看不清、走不通的通道。 卖方不易,买方亦难。 但是,难道我只是在写买方和卖方的遭遇吗? 我们再看看吧。 那些穿着统一服装、年纪差不多甚至长得也差不多的中介人员,你明明知道他们盯着的是你的钱袋子,但你看到他们焦急的无奈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地心酸起来; 那些面无表情、坐在柜台里边、已经无力多说一句话的交易中心的工作人员,买方卖方都觉得十分复杂的许多许多张纸,他们只需瞄一眼就OK了,他们甚至还朝你翻白眼,但是他们明明是鲜活的生动的人,却做着机器人般的工作,你真是倍觉同情;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都在这个大厅里沉淀着和张扬着,深奥、深刻、深情的向左向右在左在右,就这样在民间、在普通的平常的日子里出现了。 也许大家都知道,作为一名写作者,要有洞察世事的能力,要有对于人和人类的悲悯之心,还要能够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那么我是不是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呢? 那是什么东西呢? 我好像是看到了。但我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我的这个小说,和其他短篇不太一样,故事是比较圆的,至少有头有尾,但思想却是散状的,所以可能不能用一个主题来概括它,从故事中抽象出来的可能是许多的意思,也可能是没有意思。 我的绝大部分小说,来自现实生活的触动和启发。基本上是自然选择,或者说,自己一直保持着对现实的热情,对生活的敏感,这种保持,也不是刻意的,是和自己的生活以及对生活的认识相融合的。 除此之外,写作还必须有一样东西,就是从平凡的生活中察觉到它的不平凡,从正常的日子里,感受出它的非正常,这才是写作的开始。虽然我写了各种各样的现实中的小人物,似乎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写,而且这些人生活中随处可见,但是他们是有共同之处的,这就是他们身上是有现代性的,我是能够从他们的故事和生命中,看到形而上的东西的。 向左向右,在左在右——生活就是这么的哲学,生活就是这么的深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