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儿童文学作家高洪波把董宏猷的写作称为“梦幻现实主义”。顾名思义,首先,它是梦幻的,其次,它又是现实主义的。现实主义侧重如实地反映现实生活,客观性较强。它提倡客观地、冷静地观察现实生活,按照生活的本来样式精确细腻地加以描写,力求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那么,作者如何让我们理解并接受“梦幻”?梦幻叙事要不要逻辑?这其中有没有内在的必然?什么才是文学的真实? 一个来自大山贫寒农家的十七岁少年,他聪明、勇敢,并梦想以此改变命运,因而他有野心和欲望,这是城市化进程中的今日中国乡村无数个农家子弟中的一员。他被裹挟进一条充满欲望遍布暗礁的汹涌河流,他追逐梦想,躲避追杀,经历爱情,人生迷茫,到遍体鳞伤,回归乡野,获得安慰……这是现实主义的写作范畴。 再来看肩负梦幻叙事的春儿。下面是他们在彭家祖屋吃了“梦枣”之后发生的事情。 “田老师,咱们飞吧。” 正想到“飞”,便觉得整个人已经飘了起来。一伸手,一蹬腿,就觉得自己在往前或往上蹿,就像在水里游泳一样。 春儿牵着秀儿的手,在前面飘飘地飞。田老师就紧紧地跟着春儿,一下就飘进了森林。(P253) 即便是不吃梦枣,仅凭意念也可以让猫头鹰到森林里找人,吩咐醉酒的豹子把醉酒的彭老幺送回彭家岗。(P236) 作者叙述的激情和狂野的想象给了他叙事的勇气和自信,因为作者的文字一定会面对读者的质疑,哪怕这位读者是一个小孩:怎么可能?这应该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不是童话,那么,人怎么就飞了起来呢? 包括作者笔下的迷魂林,很容易就让我想到了格林童话里的黑森林,想到安房直子的“童话森林”,其实,这正是建立作者与读者之间信任的文学场域,而迷魂林正是展开幻想的“第二世界”。“第二世界”是幻想文学的主要表现形式。一般来说,主人公在神秘力量的驱使下,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故事便在现实世界与“第二世界”中展开。第一世界是神创造的宇宙,即我们日常生活的那个世界。而人不满足第一世界的束缚,他们利用神给予的一种称之为“准创造”的权利,用“幻想”去创造一个想象的世界,这就是所谓的“第二世界”。C·S·刘易斯《纳尼亚传奇》、米切尔·恩德《永远讲不完的故事》都书写了这样的第二世界。而且和《野娃子》一样,这样的“第二世界”是包容在现实世界之中的“异世界”。 迷魂林寄托了作者的一种理想,这是安放作者梦想的地方,是出于对自然的尊重和当今生态环境的担忧,其实很难想象,如今还有哪个地方没有留下人类的足迹。 不管是因为追赶一只兔子掉进一个地洞,还是来到了北风的背面,或者收到一封邀请函来到了九又四分之三车站,如今的读者更容易和作者之间建立起一种信任。在《野娃子》里通往“第二世界”,或者说获得一种“反自然”的天赋的途径主要由这么三种:吃“梦枣”、使用“意念”和“想念”。这个其实有点像通过大衣橱来到纳尼亚王国一样。 那么真实的根基到底是什么? 阎连科在《阎连科文论》里说:“建立一切伟大作品的根基,都起源于你对世界的认识态度和对小说真实观的自我看法。”去年和董宏猷老师的一次谈话给我的触动很大,那是在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颁奖之后,董老师说,他把第十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所有的获奖作品都一一找来认真阅读……我还知道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管去到哪个地方,都会去淘书。他的藏书数量可观,他的阅读量更是让我望尘莫及。一个多次获得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的前辈作家如此勤勉让人感佩,我想,这才是他敢于在儿童文学写作中自创“梦幻现实主义”的勇气和自信。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