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不断的巴格达,几乎每天都有袭击发生。本书的故事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作者套用玛丽·雪莱《弗兰肯斯坦》中的经典角色,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伊拉克的奇特故事。 伊拉克战争后的2005年,巴格达由美军占领接管,拾荒者哈迪把爆炸遇难者的残肢收集在一起,重新缝合成一具新的身体。当一个孤独飘荡的灵魂入驻这具身体的时候,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哈迪称它为“无名氏”,当局视它作“头号罪犯”,其他人把它叫做“弗兰肯斯坦”。它开始了复仇之战,报复那些杀死过它或者是曾将它炸成碎片的人,无名受害者变成了无名的加害者…… 1 爆炸发生在起亚巴士驶离两分钟之后,那是丹尼尔的母亲伊利希娃女士所搭乘的巴士。巴士里的人们都焦急地探出头,朝事发地点望去。他们卡在车阵之中,眼神带着不安,望着骇人的黑烟冉冉上升。黑烟笼罩在巴格达市中心泰伊兰广场旁的车站上空。车里的人看到许多年轻人跑向事发地点,几辆汽车撞上了安全岛,还有几辆撞在一起,司机的脸上满是无助与惊恐。人声纷杂交错,远方传来尖叫、喧闹和长长短短的汽车喇叭声。 伊利希娃在七号胡同的那些邻居太太们将会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伊利希娃老太太离开了拜塔温区,因为她要去科技大学旁的圣奥迪什教堂做礼拜——那是她每周日早上的既定行程,因此才会发生爆炸。许多邻人认为这位女士拥有神的恩典,只要有她在,所在的区域就能避开恶事。那么,今天早上发生的这一切,似乎也都解释得通了。 那时伊利希娃坐在起亚巴士上,自顾自地沉吟着,就好像聋了一样,好像她并不存在,也没有听见身后约两百米处的惊人爆炸。她在靠窗座位上蜷着弱小的身子,空洞洞地望出去,想着嘴里的苦涩滋味,还有从几天前开始盘踞在她心头的一抹阴霾。 也许到了圣奥迪什教堂弥撒后的用餐时间,这苦涩滋味就会不见了。她将在电话里听见女儿们的声音,还有她们子女的声音。心头的幽影将会消退一些,她迷蒙的双眼也得以照见光明。约西亚神父通常会在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后,告诉她玛提尔达打来了。又或者,她要等上一个小时,等众人轮流使用电话的时间过后,才请神父亲自为她拨号给玛提尔达。这是她每周日都要做的事,至少这两年来皆是如此。 两年前她的女儿并不会定期联络,就算打来也是打教堂的市话。但自从美军轰炸了巴塔尔·阿拉维亚大厦,攻占巴格达,切断电话通讯数个月,整座城市便弥漫着死亡的瘟疫,每周确认伊利希娃的平安便成了非做不可的事情。最初,在那艰困的几个月之后,通话都是通过卫星电话,那是一个日本人道救援组织捐给圣奥迪什教堂和约西亚神父的,神父是个年轻的亚述基督教徒。后来有了手机通讯系统,神父才买了手机,大家改用这部手机通话。弥撒结束后,教徒排队等着与世界各地的亲友联络,等着听见儿女的声音。教堂位于卡拉奇·阿玛纳区,当地居民往往是为了与海外亲人免费通电话而进到教堂里。他们之中有不同教派的基督徒,也有穆斯林。后来手机流行起来,拥有手机的人日渐增加,约西亚神父的重担才减轻了些。不过伊利希娃老太太仍维持星期天讲电话的仪式。 伊利希娃通常会用她皱巴巴的手握着诺基亚小手机,手心里都是汗水。她会将手机靠在耳边,听见女儿们熟悉的声音,心中的阴霾才会一扫而空,灵魂才得以平静。中午过后,等她又回到泰伊兰广场,一切已完全平静下来,就像她早晨经过时一样。街道清干净了,烧毁的汽车拖吊走了,死者被送去让法医验尸,伤者则送到金迪医院接受治疗。碎玻璃零星散落在地,有些电线杆被浓烟熏黑了,柏油路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坑洞,以及老太太微弱的视力所不能看见、不会注意到的事物。 但是今天的弥撒结束后,她却多待了一个钟头。她坐在教堂附设的活动厅,妇女们在桌上排好餐盘,摆上大多是从自家带来的食物,她也上前和大家一起吃了点东西,好让自己分心。神父又拨了一次电话给玛提尔达,当作是不带期盼的最后尝试,但她的电话还是不在服务范围内。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玛提尔达弄丢了手机,或者手机遭窃,在她所居住的澳洲墨尔本的某个商场被偷了,然后她刚好没有把约西亚神父的电话号码另外记下来……又或者是其他原因。神父并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但他持续和伊利希娃说话,试图安慰她。 2 当众人陆续离开教堂,老执事纳迪尔·夏慕尼自告奋勇要开他老旧的俄国伏尔加汽车送伊利希娃回家,但她却没多说什么。已经两周没有联络了,她不再感受到想听见那熟悉声音的强烈思念,也许是习惯了吧,又或者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只有在两个女儿面前,她才能谈论丹尼尔。其他人都不愿用心听她诉说二十年前丢失孩子的事,只有她的两个女儿愿意听,还有殉道者圣乔治骑士——她经常对他的圣灵祷告,并将他视为她个人的神圣守护者。愿意听她叨叨絮絮的友好名单还可以加上她的老猫“纳布”,它总是在掉毛,常常在睡觉。 要是她对教堂里其他女士谈起她在战争中失去的儿子,她们都会越来越冷漠。这位老太太没有新的东西好说了,她总是不断重复一样的话。邻居太太们对她也是一样的态度。有些人已记不得丹尼尔的样貌,尽管她们知道有这个人。再怎么说,这些年来实在死了太多人,她们的回忆里早已塞满死者的名字,而丹尼尔不过就是过往记忆中的逝者之一。然而,伊利希娃仍无比坚信她的孩子依然活着,东方亚述教会墓园里埋葬的只是她孩子的空棺。但随着年岁过去,支持她这说法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作者介绍 艾哈迈德·萨达维,伊拉克小说家、诗人、编剧。1973年出生在巴格达,曾做过纪录片导演,著有诗集《糗作周年纪念日》,以及3本小说:《美丽的国度》《事实上,他要么做梦,要么游荡,要么死亡》和《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 萨达维获得过很多奖项。2010年,作为39位40岁以下的最优秀的阿拉伯作家之一,萨达维入选“贝鲁特39”。他也是第一个赢得阿拉伯国际小说奖的伊拉克作家。2018年,凭借《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萨达维入围布克国际文学奖短名单。 精彩点评 萨达维运用卡夫卡风格的故事桥段与魔幻现实主义笔法,传达出伊拉克人超现实而宛如梦魇的日常。 ——普利策奖得主 角谷美智子 弗兰肯斯坦是一个强有力的隐喻,但小说真正打动人心的,是萨达维罕见地将宽容、残暴和黑色幽默结合起来,并用他记者的敏锐眼光和漫画师的辛辣笔调将之呈现在纸上。 ——《新共和》 一翻开就放不下!这部具有黑色幽默的战后巴格达寓言,深刻探究了暴力与复仇背后的残酷逻辑。 ——美国国家图书奖获得者Phil K lay 反思2003年伊拉克战争的英语小说大多局限于呈现美国士兵的精神创伤,在萨达维的故事里,西方世界退居成了背景,阿帕契直升机的轰鸣声阵阵,却从未现形。那些支离破碎的伊拉克居民才是主角。 ——《经济学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