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布兹(Kibbutz)字面为“聚集、聚居”之意,指的是以色列一种以农耕为主的共同体。从历史上看,基布兹是以色列的一个特殊产物,20世纪初由第二次移民到巴勒斯坦地区的拓荒者创建。基布兹就像一个乌托邦社会。按照创建者的理念,在基布兹,人人平等,财产公有,大家从事不同形式的农业劳动,一起在集体食堂吃饭,儿童们住在集体宿舍,由基布兹统一抚养,只有周末才回家与家人团聚。在基布兹,犹太人不仅在形式上有了归属感,而且有了找到家,找到爱,找到关怀之感。当你受到伤害时,整个共同体会如同一个器官那样做出回应。一切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全。 基布兹在以色列国家的创建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以色列的基布兹近年来面临私有化加剧等诸多问题的挑战。一些从事基布兹题材创作的以色列作家几乎不约而同地探讨为何一度生机勃勃的共同体逐渐萎缩。 奥兹虽然在20世纪30年代出生在耶路撒冷,但十二岁那年其母自杀,一年后父亲再婚,十四岁的他决定离家前去胡尔达基布兹,并把姓氏从克劳斯纳改为奥兹,表明同以父亲家族为代表的耶路撒冷旧世界断绝关系。基布兹对于塑造奥兹的个人身份乃至以色列人的集体身份,对于成就作家奥兹及其作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基布兹不仅送奥兹前去希伯来大学攻读哲学与文学,而且赋予他创作灵感,启迪他逐渐步入文学殿堂。他的早期作品,如短篇小说集 《胡狼嗥叫的地方》(1965),长篇小说 《何去何从》(1966)、《沙海无澜》(1982)均以基布兹生活为背景;其晚年代表作 《爱与黑暗的故事》(2002)又以大量篇幅展现了基布兹的微观世界。 即使在年逾古稀之际,在离开基布兹多年之后的2012年,奥兹仍对基布兹念念不忘,创造了反映基布兹人心路历程的短篇小说集《朋友之间》,算是对基布兹生活的又一次回归。收入小说集的八个短篇均以虚构的耶克哈特基布兹为背景,既可独立成篇,又可视为一个整体,反映出20世纪50年代以色列基布兹生活的诸多层面。 第一个短篇小说《挪威国王》中的主人公普罗维佐尔是个园丁,素有“灾难天使”之称,热衷于在第一时间向基布兹传播各种坏消息,如火灾、地震、洪水暴发等灾难性事件。他虽然不拒绝与丈夫在加沙丧生、深受基布兹尊重的教育工作者露娜约见,谈天说地,但拒绝与包括露娜在内的任何人发生肢体接触。当露娜触犯这一禁忌后,他不再与之见面,导致后者一度放任自己,最后离开了基布兹。普罗维佐尔禁止别人触碰的行为貌似个人癖好,实际上反映出现代人内心的孤独情境。孤独以各种形式弥漫在集子中的每部作品中。比如 《两个女人》中的奥丝娜特独自在洗衣房工作,“她整天开着收音机,借此平息孤独的心境”。原因在于,曾经的丈夫布阿兹红杏出墙,一度钟情于另一个离了婚的基布兹女子阿丽埃拉,并与之同居。但二人之间亦有隔膜,于是两个女人便开始了书信往来,讨论伤害她们的同一个男人…… 奥兹在接受以色列《国土报》采访时曾说,《朋友之间》是“关于人性的一座终极大学”。通过种种日常生活琐事,他探讨人性深处的渴望与欲求,善良与阴暗。善良给予人的是奥丝娜特和温德伯格在一起时所体会到的那种温暖,尽管这种温暖有可能转瞬即逝。而人性中的某种阴暗的东西则会对整个共同体产生危害。进一步说,在基布兹,并不能完全实现所谓的平等理念。 奥兹在回答当年为何选择居住在基布兹时说,生活在“充满耐心、温情与怜悯的”人中间,能够实现其乌托邦理想。然而,仅有“耐心、温情与怜悯”并不足以支撑他的乌托邦梦想。作为奥兹八部小说的译者和希伯来文学学者,我想说《朋友之间》虽然不是奥兹最重要的作品,但其中人物与意象丰富,文字优美动人,意蕴深邃,就像流动的乐章,令人回味无穷。(节选自《朋友之间》译后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