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举朴素理想 激励开济苍生 “君子”人格所以绵延今古,一个重要原因是其高度符合人们共同遵守的道德规范,而不局限于少数人。杜甫曾在春雨潇潇的暗夜,造访一位久未相遇的旧友,受到其全家热忱相待,遂发出“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赠卫八处士》)的深情感慨。这位卫八处士可说是一介平民,然而“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周到准备,和“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的殷勤相劝,都可以看出民间君子之风的绵醇朴厚。“安史之乱”爆发,杜甫于多方辗转之中常得友朋相助,无论是《羌村三首》中所写的“手中各有携,倾榼浊复清”的邻舍父老,还是《彭衙行》中以“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的故人孙宰,都表明底层社会对君子品格的自觉践行,会给离乱中的旅人带来珍贵的身心慰藉。李白后期在政治上失意,但是在皖南等地,他却屡屡受到普通民众的诚挚照拂。“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赠汪伦》);“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宿五松山下荀媪家》),李白的感激之辞,证明了像汪伦、荀媪等常人身上,同样散发着浓郁的君子之风。李杜对于这类群体的赞美,甚至直接目之以“君子”,其背后所包含的,就是对于在全社会推行君子之风的朴素理想。 李白与杜甫都以“君子”高自标举,既以之抗御现实政治黑暗,又以之激励自己开济苍生。李白诗云“养戎事未息,君子悲涂泥”(《赠从弟冽》),表达了一个正直文人对时局纷乱的不满。杜甫的诗句“黄鹤去不息,哀鸣何所投”(《同诸公登慈恩寺塔》),清人仇兆鳌笺云“贤人君子,多去朝廷,故以黄鹄哀鸣比之”,即道出其中深意。李白在《雪谗诗赠友人》诗中说自己“坦荡君子,无悦簧言”,其骨鲠之气的精神源流,显可追溯至《论语》中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无独有偶,杜甫在《天末怀李白》中对李白也以“君子”相称,联系诗中“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之语,也可见诗人在感叹李白命运淹滞的同时,也将其道德品格与魑魅魍魉之徒判然划界。李白因牵涉唐王朝最高政争而下狱,但却屡自称“南冠君子”,其中就包含自己不甘蒙受不白之冤,不愿向强权屈服的傲骨,与其自己在致韦黄裳的诗中“愿君学长松,慎勿学桃李。受屈心不改,然后知君子”之语,完全能对读互证。现存杜甫作品中,未见其自称“君子”的实例,但是考索其一生行止言论,可知其从未放弃君子标准。《荀子·非十二子》中云:“不诱于誉,不恐于诽,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为物倾倒,夫是之谓诚君子。”将其与杜甫“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虽乏谏诤姿,恐君有遗失”(《北征》)等诗句相参,正可见其受君子文化的深度濡染和对君子品格的不懈追求。李白与杜甫都冀图实现一个理想的道德世界,为之付出一生心血,这份赤诚与执着,恰是他们作为文化巨人的恒久魅力所在。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唐代地方行政与文学关系研究”(15CZW021)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安徽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