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是人脑对已有的表象进行加工改造形成新形象的心理过程。根据想象独创性和新颖性的不同,想象分为再造的想象和创造的想象。再造的想象根据语言等符号的已有描述形成新形象,如读者阅读文学作品时根据描写想象的人物形象和景象;创造的想象则不依赖外在描述而独立形成新形象,如作家创造的从未有过的文学形象。心理学强调想象是对表象的加工改造,而把经验过的事物形象在意识中的再现叫做记忆表象。在文学理论中,记忆表象也经常被作为一种想象。如朱光潜就把记忆表象叫作“再现的想象”,而把对已有形象的剪裁综合叫作“创造的想象”。再现的想象(记忆表象)受制于事物的本来面目,缺少自由性和创造性。再造的想象受制于已有的描述,但未必与原始形象一致,因而有一定的创造性。显然,文学创作最需要的是独特新颖、纵恣不拘的创造性想象。 刘勰对三种不同形式的想象都有所认识,但由于宗经思想的束缚,他恰恰对最富于创新性和虚构性的想象认识不足,甚至采取了否定态度。 《文心雕龙·神思》探讨了构思活动中的各种心理现象,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想象。从刘勰的描述来看,这些想象主要是记忆表象和再造的想象。“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的心理过程有两种可能:一是“魏阙”是主体曾经感知经验过的,那么这时的想象就只是记忆表象;二是对“魏阙”没有经验,而是根据某种描述形成了关于“魏阙”的形象,那么这就是再造的想象。“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通过想象,作者能够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把握那些不在感知和经验范围之内的事物。不过这里的“千载”和“万里”基本上是一种经验之外的现实,而不是创造和虚构的形象。像“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这里山和海的意象基本上局限于现实中的实际形象或记忆表象。所以刘勰说的“神思”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再现或再造的想象,而不是创造的想象。《神思》篇中主要突出了想象活动的自由性,而没有揭示出想象的创造性内涵,更没有涉及想象的虚构性。 想象最本质的特征是通过对现实经验的拆分和组合,构建出一个与现实不同的可能世界。这一点实际上在楚辞和汉赋中已经有了充分的体现。汉大赋中遭人诟病的“虚辞滥说”,其实正是想象的本质体现。但是想象的这种创造性特征似乎并没有引起理论的重视。司马相如说“控引天地,错综古今”“苞括宇宙,总览人物”(《西京杂记》卷二),陆机说“精骛八极,心游万仞”“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 (《文赋》),都与刘勰一样侧重于想象在时间和空间上的自由性,没有突出想象的虚构性。左思主张“贵本”“宜实”,批评辞赋作家“假称珍怪,以为润色”。“考之果木,则生非其壤;校之神物,则出非其所。于辞则易为藻饰,于义则虚而无征。且夫玉卮无当,虽宝非用;侈言无验,虽丽非经”(《三都赋序》),这些都是对虚构性想象的极端否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