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表达的都在小说里了,《花城》杂志要我写个创作谈,就说几句吧。 2016年十月,我在桂林“住在书店”旅馆写作,这是纸的时代书店的旅馆,条件十分不错,写作也十分顺利。写作间隙,我会到阳台上浇花。那些行将枯死的植物,渐渐地复活,比如那棵茑萝,当茑萝的藤蔓重新翠绿,星星般的小花重新开放,我内心会莫名感动。我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也容易伤感,别看我有火爆的脾气。 那天上午,我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告诉我一个画家朋友去世了。我顿时陷入了哀伤之中,有兔死狐悲之感。死亡是多么重大的事情呀,不应该发生在年纪轻轻的她身上。整整一天,我无心写作,沉浸在对死者的回忆之中。我是她在上海为数不多的朋友。认识她是在诗人默默的摄影展上,当时,她剃了个光头,虽然她话不多,也不是很活跃,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吃饭时,同一桌,我才知道她是个画家,在上海开了个很小的画廊,那时她还不是那么落寞。 第二次见她,是在她狭小的画廊。那次是因为鬼金的夫人朱乒恰好在她旁边的一个画廊搞画展,顺便去她那里坐了会,聊了会天,她很开心的样子。她就生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居住和绘画,以及卖画都在这里。后来,她有什么事情就会找我,小忙会帮上一点,大忙我根本就束手无策。有天,她电话我,向我诉说了她的困境。她已经两年没有交房租了,面临着被赶走的局面。她说要是被赶走了,不知道去哪里落脚,那些画作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真的帮不到她,拿不出一大笔钱借给她,我经常接济一些朋友小钱,碰到这个问题,我束手无策。 我知道,她对我求助,我出于对我的信任,我也找了些朋友,希望能够帮她借点钱,或者买她的画,那样她就可以度过难关了。可是,无果,现实就是这样,平常大家在一起搞搞活动,吃吃饭,你好我好,气氛十分融洽,你要是活得很差,总问人借钱,大家就会躲着你,甚至讨厌你,没有几个人会和你感同身受。况且,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画家,要卖出画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卖出好价钱,更加的不容易,这些年,艺术品市场并不景气,许多无名画家在贫困线上挣扎。不久,她还是搬出了那个地方,找了个便宜的房子住下来。我一直因为没有帮助到她而内疚。她却在微信朋友圈经常看到我犯病痛苦不堪而来安慰我。 没有想到,我在桂林写作时,她会离开人世。之前,有朋友说,她饥一顿饱一顿,还患有严重的胃痉挛,十分痛苦。她是在自己的住所死后几天才被发现的,朋友们都认为她是饿死的,或着是胃痉挛痛死的。我知道,她是因为贫困落寞而死的。那么美丽而才华横溢的一个人,就这样香消玉损,让人唏嘘和悲伤。曾经有次一起吃饭,她说过做过的梦,梦中的她,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倾心绘画。我清楚,谁都想过这样的日子,她的确也可以过那样的日子,但是要付出代价,她是个十分单纯的女画家,不会去出卖自己换取舒适的生活。 这就是她的命运。 人死了,很快就被遗忘。我写了一个人的命运,其实就是为了抵抗遗忘,她虽然离开了人世,她的画还活着,还承载着她鲜活的灵魂。她短暂的一生,并没有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也没有鲜花和掌声,我安排她在死后被鲜花环绕,我用小说给她美好的祝福,不知道她在天堂里能否感受到。 我曾经在长篇小说《姐姐的墓园》中说过:“这个世界的残忍从来没有改变过。”有时,我会站在灿烂的阳光下,渴望改变,虽然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我想了。写这部中篇小说,或许是改变的开始,希望更多的人看到这部小说,主人公的命运,也许就是你的命运。一幅画、一部小说、一个人,都有其自身的命运,这部小说也一样,被重视也好,被埋没也好,毕竟我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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