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需要追问的是,思想从何而来?思想需要广博的知识,需要披荆斩棘认识生活的勇气和能力,也需要理解言词的智慧,特别是,它需要理论视野。一度,艰涩理论让文学批评的读者望而生畏,于是,一些批评家将理论视为批评的敌人,认为庞杂的中外文艺理论与当代中国文学“水土不服”,滥用理论使得中国文学成为理论家跑马圈地的训练营。滥用固然是错误的,但如果完全放弃理论训练、丢掉理论透镜,文学批评可能沦为仅仅抒发个人情感的读后感。 因此,有必要重新定义:批评应该作为写作而存在。这意味着,我们在关注批评最后呈现的那个成型“作品”同时,还应注意完成这一“作品”的过程。理想中的文学批评家,应该对阅读怀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热忱。各种各样的书包围着他,他不知疲倦、专心致志地阅读,并不断为这个世界引入新的意义。桑塔格有一篇文章就叫做《作为阅读的写作》,大概可以用来形容批评家。桑塔格说,“写作即是以一种特别的强度和专注来训练阅读。你写作,是为了阅读你写下的东西,看它好不好”。批评的冲动来源于,那些从阅读中获得的东西促进了你的自我教导与心智成长,你愿意将之与别人分享,邀请他人一起分享生活的意义。 很多年前,当我读到美国文学批评家斯坦纳的一番话时,曾感到前途黯淡无光。他说,“如果能当作家,谁会做批评家?如果能焊接一寸《卡拉马佐夫兄弟》,谁会对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反复敲打最敏锐的洞见?如果能塑造《虹》中迸发的自由生命,谁会跑去议论劳伦斯的心智平衡?……如果能赋诗传唱,如果能从自己有限人生中取材并铸就不朽小说,创造永恒形象,谁会选择作文学批评?”现在,在将自己的有限人生贡献给了批评之后,我却获得了某种意义。如果将“创造”视为文学批评的内核,那么,文学所允诺给我们的真与美,都将在批评中降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