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书法和绘画原为彼此独立的文艺形式,可宋元时期的士大夫文人在创作实践中把这几种文艺形式有机融为一体,相互辉映、相互补充——用诗歌抒发情感,在书法中感受风骨,于绘画里获得气韵生动的生命体验。 “琴棋书画”四艺并称的记载,在唐代张彦远的《法书要录》里虽已出现,但直至宋元时期,弹琴、弈棋、书法和绘画才真正成为士人“游于艺”的主要内容。作为怡情养性的生活之艺术,宋、元士人精研四艺进而涌现出大量的琴诗、题画诗、论书诗和书画题跋。诗与音乐和书画艺术的会通,成为推动宋元文艺思想发展的重要元素。 古淡深远的琴声 有关“琴棋书画”的诗歌创作,既反映作者的性情和品格,也包含着对文艺作品气韵、风骨和意境的认识。以位列“琴棋书画”四艺之首的古琴而言,向来分为“艺人琴”与“文人琴”两个序列,文人琴于宋代不只是在文人士大夫阶层流行,还为许多山林隐士和僧人喜爱,留下不少咏琴的诗歌。琴道的承传、琴心的感应和琴意的发明,都在“古淡”的琴声中展开。如欧阳修喜好弹琴,《江上弹琴》里有:“江水深无声,江云夜不明。抱琴舟上弹,栖鸟林中惊。游鱼为跳跃,山风助清冷。境寂听愈真,弦舒心已平。用兹有道器,寄此无景情。”调清、声直、韵疏迟的古琴,可以用来修身,培养高尚的情操,还可以交流思想意识,以至于用它来参禅悟道。在宋代士人所写的琴诗中,有对古淡乐音的细腻体会,有对自身命运的感慨抒怀,有对清幽韵味和深邃思想的心领神会。梅尧臣的《次韵和永叔夜坐鼓琴有感二首》说:“夜坐弹玉琴,琴韵与指随。不辞再三弹,但恨世少知。知公爱陶潜,全身衰弊时。有琴不安弦,与俗异所为。寂然得真趣,乃至无言期。”宋代士人习惯以琴声传达清幽意趣和无言之美,在描写琴乐的琴诗里,他们重视的不是“艺”而是“道”,希望能借琴声明心见性,故不太关心弹琴技法是否纯熟,而倾心于琴声意境的深远。 淡墨写出无声诗 随着士人画在北宋中期的兴起,以题画诗为代表的绘画文学与音乐文学一样蔚为大观,宋代题画诗的数量已超过5000余首,元代题画诗的数量则多达近万首。“题画诗”的大量涌现标志着诗歌与绘画的深度融合。所谓“题画诗”,从狭义的角度说,就是题写在图画上的诗歌,而广义的题画诗创作不一定非要题在画上,也不必局限于所观画的本身,题画者可以自由挥洒、驰骋想象,尽情表现因观画所引起的一切情绪感动,表达自己的审美爱好和艺术格调。苏轼在《书摩诘蓝田烟雨图》里提出的“诗中有画”和“画中有诗”观念,明确将绘画纳入以诗为主导的文学体系里,促进了文人品题绘画的流行和诗意画创作的进步。他曾采用杜甫的诗句,与著名画家李公麟合作了一幅诗意悠然的《憩寂图》。 黄庭坚在《次韵子瞻子由题〈憩寂图〉二首》里说:“松含风雨石骨瘦,法窟寂寥僧定时。李侯有句不肯吐,淡墨写出无声诗。”把诗句绘成图,是为了更加形象地表现诗的意境美。黄庭坚用“淡墨写出无声诗”来形容诗人与画家合作的诗意图,非常到位,十分贴切,以至后来“无声诗”遂成为中国画的流行称谓,而包括题画诗在内的意象鲜明的诗歌则被称为“无形画”。但诗与画毕竟分属不同的文艺门类,作为时间艺术的诗歌,如何与属于空间艺术的绘画互补?苏、黄等人的题画诗创作和书画题跋,为解决这一重要文艺问题指出方向,使得宋元时期的诗画会通意识不只体现为题画诗和诗意图的创作,而且由意境风格上升到美学精神和艺术思维层面,对中国文艺思想的发展影响极为深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