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部举行2018年全国舞台艺术优秀剧目展演,有幸观赏王羚编剧,徐春兰和黄妙峰导演,周虹、陈洪翔和江忠岩等主演的国家舞台艺术工程重点扶持剧目、国家艺术基金滚动资助项目的新编古装闽剧《双蝶扇》,兴奋不已,受益匪浅。我虽戏迷,但由于方言隔膜,实在于闽剧乃十足外行。然凭字幕,精彩的演出和美善的舞台呈现竟把我完全征服了,令我走近了闽剧,爱上了闽剧。也许正因为是外行,我看重《双蝶扇》,更在于其独特的文化意义和美学价值。 《双蝶扇》创作始于2015年,其时正逢文艺界兴起学习、领悟、践行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10月15日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高潮中。习总书记在讲话中,强调要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华美学精神。中华戏曲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是中华美学精神的典型体现之一。正是在新时代这一文化、美学背景下,《双蝶扇》应运而生了。 王羚的《闽剧〈双蝶扇〉的写作小言》言简意赅,凝练节制,说得清楚明晰:“创作与剧种艺术特征吻合的剧目,这对于一个地方剧种的编剧而言至关重要。闽剧‘儒林’,始于明末,是由当时于江宁为官的大儒曹学佺告老还乡时所倡立,至今400余年。创作《双蝶扇》的目的与意义,就是希望通过一个剧目的创造,主动、自觉、有机地收拾起‘儒林’的残遗旧绪,冀盼于舞台呈现时,不至于与其他剧种的风格‘同化’或剧种自我的风格‘异化’。所以,《双蝶扇》不仅只是一个剧本或一个剧目的意义,它也是闽剧传统‘儒林’艺术风格的最实际载体。”这段话,可视为理解阐释《双蝶扇》独特的文化意义和美学价值的钥匙。 我历来主张,实事求是的文艺评论,必须坚持从作家创作的初衷和作品的实际出发进行阐析。很清楚,王羚创作《双蝶扇》,有着一种可贵的文化自觉,这便是他对于闽剧独特的“儒林”文化传统和剧种美学风格的自觉认知和把握;有着一种可贵的文化自信,这便是他对于闽剧优秀的文化传统和独特的审美优势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所具有的强大生命力、感染力的充分自信。唯其如此,剧作才能提供坚实的基础,为最终呈现在舞台上的《双蝶扇》彰显出对于当今整个中华戏曲创作都具有普遍借鉴意义的示范性成功经验。 在中国戏曲艺术史上,以《梁山伯与祝英台》为代表的“蝶文化”,象征着中华民族对人类两性之间纯洁、忠贞、高尚的爱情的深情礼赞,是一个言说不尽的永恒话题。《双蝶扇》旨在传承发展“蝶文化”的优秀传统,并站在今天的时代高度,努力使之与当代生活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如果说,昔日已成经典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其文化内蕴主要指向对两性间自由恋爱的纯真爱情的执着坚守和对封建包办婚姻的血泪控诉;那么,如今的《双蝶扇》的文化内蕴便注入了更丰富的多向性的具有现代感的人生思考——你看,清纯少女林梦卿与文弱书生陈子霖青梅竹马,倾心相爱,以“双蝶扇”发誓“情比双蝶,永不分飞”。婚期临近,不料飞来横祸,陈身陷命案,蒙冤入狱。林梦卿父母恐误女青春,偷梁换柱,诓女另嫁吴玉山。林误以为与陈完婚,被酒灌醉,次日醒来,方知失身玉山,痛不欲生。于是,林、陈、吴三人在这种极为痛苦、难堪的人生境遇下进行道德考验、人性反省和情感选择。绝妙的是,与以往同类题材相比,此剧中没有人们司空见惯了的破坏离间美好爱情的坏人或小人,林、陈、吴三人连同吴姐、清墨与笔芯等都是好人。正如一位大作家所言,难写的不是坏人与好人、小人与君子的矛盾冲突,难写的是好人与好人的矛盾冲突。《双蝶扇》知难而上,别出心裁地通过三人间好人与好人的矛盾冲突写出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当代意识相适应、与现代人生相协调后努力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新意蕴——第二场《探监》,林梦卿以奇女子非凡胆略入监探陈,诉被骗失身之苦,欲以死殉情,陈理解劝慰,“双蝶”狱中重誓,永不分飞。这就突破了封建的从一而终而注入了现代爱情意识的新鲜血液。第三场《休书》,更是奇峰凸起,林梦卿返吴家请求休书,吴玉山竟为之打动,成人之美,一边写下休书,一边痛苦呐喊“这是她休了我呀!”这种“仁者爱人”之心,已经注入了“舍己为人”的当代色彩。而接着,激动感怀的她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一波刚平,又生一波。更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林梦卿竟然超常地以为“婚姻有错,腹婴何辜?”这种完全通向现代生命意识的母爱情怀令人肃然起敬!第四场《路遇》,陈、吴由怒对到相怜,从仇恨到理解,真把儒家文化的宽恕、包容、和为贵与现代构建和谐社会的意识相勾连了。第五场《重逢》到第六场《回书》也是场场有新矛盾、新冲突,场场有新戏,人人都在克己为人,成人之美,简直把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孝节义与现代道德伦理意识接轨、交融、整合了。确如院长兼主演周虹所言:“要对传统戏曲表达样式、表述内涵做创造性地探索、追求,创造优秀的艺术剧目,实现传统戏曲扬承转化、返本开新的当代意义,使‘儒林’‘平讲’两种演剧风格得以有机融合、自然呈现,展现新时期闽剧对戏曲品质、审美理想的新追求。”周虹与陈洪翔、江忠岩珠联璧合的表演及优秀的音乐、舞美创作共同决定了全剧一流的历史、美学品位。 《双蝶扇》对中华戏曲美学精神的传承弘扬也值得珍视。习近平总书记在强调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时指出:“中华美学讲求托物言志、寓理于情,讲求言简意赅、凝练节制,讲求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强调知、情、意、行相统一。我们要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展现中华审美风范。”中华戏曲最典型地体现了中华美学精神和审美风范。西方经典美学主客二分,以思辨性、逻辑性、理论性见长,侧重关注美与真的关联;中华传统美学则主张天人合一,以情感、诗性、价值为追求,侧重关注美与善的关联,有着浓郁的伦理情结,突出人文情怀、道德伦理、践行品格和美育向度。“双蝶扇”是典型的托物言志之“物”,其寓之人性与两性之“理”尽在“情”中,且三人之“情”均涵善蕴真,践之于行,达到了知、情、意、行相统一,通向林、陈、吴三人自身的道德、情感、人格的净化提升,通向社会的和谐与生活的美化,走向实践的美学、美育的美学、人生论的美学。君不见,陈子霖为了成全林梦卿、吴玉山及其无辜的婴儿,吴玉山为了成全林、陈之间“永不分飞”的爱情,都“回书”远去,留下了在恩情与爱情间独困孤苦的梦卿,这言简意赅、凝练节制的几场戏讲述的寓言般的中国故事,其内蕴的人生情怀、营造的诗意情韵、构筑的超然深邃的生命气象,正是《双蝶扇》精心呈现的形神兼备、意境深远的中华美学精神和审美风范。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当然,我对全剧结尾的艺术处理,即陈、吴“回书”过于明晰,也还有点异议。陈子霖不辞而赴京赶考,很快便来信告知已另择偶(尽管这是以假话断林后路),实在有悖自己“永不分飞”的山盟海誓,有悖“双蝶扇”的题旨和意象。吴玉山带走婴儿另筑新巢也大伤了林的母子感情和损伤了吴的善心。因此,结局的明晰在我看来倒不如模糊些朦胧些好,让陈不必誓言另娶、吴也不必夺子而去,留给观众一种有情人终成眷属、母子终能相聚的希冀和联想更好呢?不知编导以为然否?文化部举行2018年全国舞台艺术优秀剧目展演,有幸观赏王羚编剧,徐春兰和黄妙峰导演,周虹、陈洪翔和江忠岩等主演的国家舞台艺术工程重点扶持剧目、国家艺术基金滚动资助项目的新编古装闽剧《双蝶扇》,兴奋不已,受益匪浅。我虽戏迷,但由于方言隔膜,实在于闽剧乃十足外行。然凭字幕,精彩的演出和美善的舞台呈现竟把我完全征服了,令我走近了闽剧,爱上了闽剧。也许正因为是外行,我看重《双蝶扇》,更在于其独特的文化意义和美学价值。 《双蝶扇》创作始于2015年,其时正逢文艺界兴起学习、领悟、践行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10月15日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高潮中。习总书记在讲话中,强调要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华美学精神。中华戏曲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是中华美学精神的典型体现之一。正是在新时代这一文化、美学背景下,《双蝶扇》应运而生了。 王羚的《闽剧〈双蝶扇〉的写作小言》言简意赅,凝练节制,说得清楚明晰:“创作与剧种艺术特征吻合的剧目,这对于一个地方剧种的编剧而言至关重要。闽剧‘儒林’,始于明末,是由当时于江宁为官的大儒曹学佺告老还乡时所倡立,至今400余年。创作《双蝶扇》的目的与意义,就是希望通过一个剧目的创造,主动、自觉、有机地收拾起‘儒林’的残遗旧绪,冀盼于舞台呈现时,不至于与其他剧种的风格‘同化’或剧种自我的风格‘异化’。所以,《双蝶扇》不仅只是一个剧本或一个剧目的意义,它也是闽剧传统‘儒林’艺术风格的最实际载体。”这段话,可视为理解阐释《双蝶扇》独特的文化意义和美学价值的钥匙。 我历来主张,实事求是的文艺评论,必须坚持从作家创作的初衷和作品的实际出发进行阐析。很清楚,王羚创作《双蝶扇》,有着一种可贵的文化自觉,这便是他对于闽剧独特的“儒林”文化传统和剧种美学风格的自觉认知和把握;有着一种可贵的文化自信,这便是他对于闽剧优秀的文化传统和独特的审美优势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所具有的强大生命力、感染力的充分自信。唯其如此,剧作才能提供坚实的基础,为最终呈现在舞台上的《双蝶扇》彰显出对于当今整个中华戏曲创作都具有普遍借鉴意义的示范性成功经验。 在中国戏曲艺术史上,以《梁山伯与祝英台》为代表的“蝶文化”,象征着中华民族对人类两性之间纯洁、忠贞、高尚的爱情的深情礼赞,是一个言说不尽的永恒话题。《双蝶扇》旨在传承发展“蝶文化”的优秀传统,并站在今天的时代高度,努力使之与当代生活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如果说,昔日已成经典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其文化内蕴主要指向对两性间自由恋爱的纯真爱情的执着坚守和对封建包办婚姻的血泪控诉;那么,如今的《双蝶扇》的文化内蕴便注入了更丰富的多向性的具有现代感的人生思考——你看,清纯少女林梦卿与文弱书生陈子霖青梅竹马,倾心相爱,以“双蝶扇”发誓“情比双蝶,永不分飞”。婚期临近,不料飞来横祸,陈身陷命案,蒙冤入狱。林梦卿父母恐误女青春,偷梁换柱,诓女另嫁吴玉山。林误以为与陈完婚,被酒灌醉,次日醒来,方知失身玉山,痛不欲生。于是,林、陈、吴三人在这种极为痛苦、难堪的人生境遇下进行道德考验、人性反省和情感选择。绝妙的是,与以往同类题材相比,此剧中没有人们司空见惯了的破坏离间美好爱情的坏人或小人,林、陈、吴三人连同吴姐、清墨与笔芯等都是好人。正如一位大作家所言,难写的不是坏人与好人、小人与君子的矛盾冲突,难写的是好人与好人的矛盾冲突。《双蝶扇》知难而上,别出心裁地通过三人间好人与好人的矛盾冲突写出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当代意识相适应、与现代人生相协调后努力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新意蕴——第二场《探监》,林梦卿以奇女子非凡胆略入监探陈,诉被骗失身之苦,欲以死殉情,陈理解劝慰,“双蝶”狱中重誓,永不分飞。这就突破了封建的从一而终而注入了现代爱情意识的新鲜血液。第三场《休书》,更是奇峰凸起,林梦卿返吴家请求休书,吴玉山竟为之打动,成人之美,一边写下休书,一边痛苦呐喊“这是她休了我呀!”这种“仁者爱人”之心,已经注入了“舍己为人”的当代色彩。而接着,激动感怀的她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一波刚平,又生一波。更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林梦卿竟然超常地以为“婚姻有错,腹婴何辜?”这种完全通向现代生命意识的母爱情怀令人肃然起敬!第四场《路遇》,陈、吴由怒对到相怜,从仇恨到理解,真把儒家文化的宽恕、包容、和为贵与现代构建和谐社会的意识相勾连了。第五场《重逢》到第六场《回书》也是场场有新矛盾、新冲突,场场有新戏,人人都在克己为人,成人之美,简直把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孝节义与现代道德伦理意识接轨、交融、整合了。确如院长兼主演周虹所言:“要对传统戏曲表达样式、表述内涵做创造性地探索、追求,创造优秀的艺术剧目,实现传统戏曲扬承转化、返本开新的当代意义,使‘儒林’‘平讲’两种演剧风格得以有机融合、自然呈现,展现新时期闽剧对戏曲品质、审美理想的新追求。”周虹与陈洪翔、江忠岩珠联璧合的表演及优秀的音乐、舞美创作共同决定了全剧一流的历史、美学品位。 《双蝶扇》对中华戏曲美学精神的传承弘扬也值得珍视。习近平总书记在强调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时指出:“中华美学讲求托物言志、寓理于情,讲求言简意赅、凝练节制,讲求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强调知、情、意、行相统一。我们要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展现中华审美风范。”中华戏曲最典型地体现了中华美学精神和审美风范。西方经典美学主客二分,以思辨性、逻辑性、理论性见长,侧重关注美与真的关联;中华传统美学则主张天人合一,以情感、诗性、价值为追求,侧重关注美与善的关联,有着浓郁的伦理情结,突出人文情怀、道德伦理、践行品格和美育向度。“双蝶扇”是典型的托物言志之“物”,其寓之人性与两性之“理”尽在“情”中,且三人之“情”均涵善蕴真,践之于行,达到了知、情、意、行相统一,通向林、陈、吴三人自身的道德、情感、人格的净化提升,通向社会的和谐与生活的美化,走向实践的美学、美育的美学、人生论的美学。君不见,陈子霖为了成全林梦卿、吴玉山及其无辜的婴儿,吴玉山为了成全林、陈之间“永不分飞”的爱情,都“回书”远去,留下了在恩情与爱情间独困孤苦的梦卿,这言简意赅、凝练节制的几场戏讲述的寓言般的中国故事,其内蕴的人生情怀、营造的诗意情韵、构筑的超然深邃的生命气象,正是《双蝶扇》精心呈现的形神兼备、意境深远的中华美学精神和审美风范。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当然,我对全剧结尾的艺术处理,即陈、吴“回书”过于明晰,也还有点异议。陈子霖不辞而赴京赶考,很快便来信告知已另择偶(尽管这是以假话断林后路),实在有悖自己“永不分飞”的山盟海誓,有悖“双蝶扇”的题旨和意象。吴玉山带走婴儿另筑新巢也大伤了林的母子感情和损伤了吴的善心。因此,结局的明晰在我看来倒不如模糊些朦胧些好,让陈不必誓言另娶、吴也不必夺子而去,留给观众一种有情人终成眷属、母子终能相聚的希冀和联想更好呢?不知编导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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