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地文化的诗意表达 评曾章团诗集《镜像悬浮》 曾章团在大学期间曾担任福建师大南方诗社社刊《南风》主编,在诗歌写作上也多有可圈可点之处。1996年,香港出版的诗刊《当代诗坛》邀请我组稿,我就选用了曾章团的《削梨》一诗。这首诗可以看做是反映他早年诗歌写作风格的代表作。《削梨》从一个极为平常的生活场景出发,让诗歌情境在当下现实、内心记忆和想象空间之间实现多重转换、层层推进,最后凝聚于一个情感焦点之上,生发出一种堪称强劲的话语表达力:在你低头的瞬间/双眉是一片浓密的山林/我始终手藏一枚果核/是否该将坚硬的梨心/放回你纤嫩的手中呢 这种举重若轻的写法令读者眼前一亮,显示出一种十分难得的成熟和从容,无疑超越了一般校园诗歌中常见的感伤滥情或故作姿态。曾章团同时期创作的《芒果十四行》《秋千》等诗,亦可作如是观。 与他的早期诗作相比,曾章团近年诗歌写作的艺术路径有不少新拓展。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对于富有东方文化意涵的茶、陶瓷等主题的表现。事实上,不管是茶文化还是陶瓷文化,都博大精深,前人表现相关主题的作品可谓汗牛充栋。现代诗歌如何寻求某种新的表现方式,如何深入发掘相关主题的新内涵,无疑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对此,曾章团的诗歌写作做出了执著而有力的探索:一方面,他把关于茶文化和陶瓷文化的个人化想象,具体落实到铁观音、大红袍、白鸡冠、铁罗汉、老白茶、建盏、德化白瓷等具有鲜明闽地文化色彩的意象中;另一方面,他又能把对这些意象符号的演绎,提升为某种形而上的哲思,从而实现对这些意象的超越。譬如,对于大名鼎鼎的、位列中国十大名茶之一的铁观音的表现,往往很容易陷入某种空洞浅薄的赞美话语的堆砌,曾章团却别出心裁地从铁观音难以捉摸的香气中概括出一种沉甸甸的英雄主义气质,同时赋予制茶过程一种突出的仪式感。比如,山脉拓写着天空/那草书一般的湛蓝,挥斥千里/包围了茶园紫色的光晕/在闽南的红壤地里/一株小小的植物/注定要长出锯齿状的英雄主义/对抗缭绕的云雾/注定要在凉青、萎凋、揉捻和/发酵中,剥下铁的锈色/让铁的灵魂掷地有声(《安溪铁观音》) 当然,这里的“英雄主义”一词并不具有社会政治学的意味,它被作者借用于强调铁观音作为中国茶叶代表的特殊的行业地位和文化身份,旨在获得某种陌生化效果,因此刷新了这一常见意象符号的内涵。同样是写福建名茶,如果说以“英雄主义”形容铁观音采取的是一种大词小用的表现手法,那么《半天妖》一诗则通过丰富细腻的个人化感觉的移植、变异来呈现武夷岩茶的独特韵味,同时也折射出某种人到中年方能领悟的人生况味。 而对这种人生况味的咀嚼、推敲,使曾章团笔下的抒情主体形象,从一个追求精致生活品质的爱茶者,上升为一个具有大气魄的、洞彻世道人心的思想者。 曾章团笔下的陶瓷,也体现出一个从具象到象征的变化过程。《题建盏龙窑遗址》一诗就是一个显例,作者先对龙窑遗址的当下现实场景做了一番描述,继而转入某种历史语境,表达了鲜明的批判立场。不过,所谓批判立场,当然并非针对陶瓷文化本身,而主要针对具体的历史事实而发。 无论是指向彼岸世界的佛像,还是联系日常生活的茶器,只要出之以修行者的姿态,都能充分体现陶瓷艺术的最佳美学效果。而《火焰要去更远的地方》一诗中的“佳人”,正是这种最佳美学效果的象征。在这里,个体的生命经验和一门艺术的美学意味融合在一起,并产生奇妙的变化,如同釉和瓷土在烈火中发生惊艳的窑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