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瓦利斯是德国早期浪漫主义文学代表之一,也是典型的所谓“病态”“颓废”的诗人,海涅称他“死亡诗人”。他的创作体现了德国早期浪漫派文学的典型特征,因此也被称为“消极浪漫派”。 如何看待德国浪漫主义的“消极”倾向? “狂飚突进运动”是德国浪漫主义的先声。对法国启蒙哲学的排斥和批评,集中表现为对理性主义的否定。而他们把启蒙哲学“冷冰冰”的理性主义看成法国的文化霸权,认为启蒙哲学从宗教的蒙昧主义中解放了人的理性的自我,却又通过对理性的过分强调而蒙蔽了感性的自我,遮蔽了人的心灵与情感的多姿多彩和矛盾冲突。在某种意义上,启蒙思想家在张扬了人的理性思维与感知能力的同时,忽略了人的感性与直觉的体悟能力;在肯定了理性自我的同一性与稳定性的同时,又忽略了感性自我的差异性与多变性。 德国浪漫派张扬的恰是启蒙思想家所忽略的感性自我与人的心灵世界,他们更关注人的感性世界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因此,德国早期浪漫派,从诺瓦利斯到蒂克、施莱格尔、霍夫曼、沙米索、维尔纳再到克莱斯特,几乎都是内心敏感、善于体悟人的情绪与心理状态,热衷于描写离奇怪诞充满神秘色彩事物的作家。他们对人的感性自我的关注远胜于对理性自我的张扬。他们热衷于表现的怪诞、梦幻、疯狂、神秘、恐怖等,恰是人的理性触角难以指涉的感性内容。对此,简单用政治与历史标准去评判是有失偏颇的,还应从人文传承和艺术自身发展的角度深入解读,而诺瓦利斯无疑是这种解读的突破口。 确实,诺瓦利斯较多地描写了“死亡”、“黑夜”以及神秘的事物,抵触现代文明。从政治和历史的观点看,“消极”、“颓废”倾向的产生,源于对现代科学、理性主义以及资本主义新秩序的不满,而这恰是德国早期浪漫派普遍的思想倾向。针对18世纪末19世纪初西方社会科学主义、理性主义的膨胀,针对人们凭借科学而对自我力量的盲目乐观,德国浪漫派普遍表示不满与反叛。诺瓦利斯的言论显然也表达了这种不满倾向。比如,他对理性主义的启蒙哲学在批判传统文化与文明中表现出来的偏面性是执批评态度的。他说,“人们把现代思维的产物称为哲学,并用它包括一切反对旧秩序的事物”。这里,他显然对启蒙哲学的理性主义扩张表示反对。“启蒙运动和科学主义在摧毁教会统治与蒙昧主义的同时,传统文化价值观念的失落无疑使人的精神产生空虚感与无依托感。”这类似于后来尼采所说的“上帝死了”时人们的信仰失落感。在此,诺瓦利斯的思想代表了精神与信仰追寻者的焦虑与恐慌。他说:“现代无信仰的历史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了解近代一切怪现象的钥匙。”我们不能不说,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和近代科学主义在推动西方社会走向进步的同时,又因客观存在着理性与科学指向上的偏面性而带有负面性,这正是从卢梭到德国“狂飚突进”青年和浪漫主义者所要“反叛”的。 诺瓦利斯向往中世纪基督教时代的欧洲,固然在历史观上有复古式回望,但针对18世纪末19世纪初战争与动乱的时代,中世纪曾有的统一与宁静以及精神信仰给人的心灵安抚,无疑使人有一种稳定感、安全感和精神上的归属感,而这正是大革命后的西方社会所缺乏的,也是科学与理性所无法给予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