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陪伴着人类从远古走来,把恩惠施于人类衣、食、住、行、用等方方面面。 树木,以其优美的体形、文雅的枝蔓、缤纷的叶片、芬芳的花朵、甜美的果实,滋养着人类的身体和心灵,生发出无穷的智慧和力量。热情好客的黄山迎宾松,大漠胡杨的孤傲风骨,婀娜多姿的早春柳丝,艳丽妩媚的桃花,晚秋殷红如血的枫叶,红润光鲜的苹果……树木,慷慨地赐予人类珍贵的饮品、神奇的中草药,保健人类的身心。银杏的叶、枣树的皮、桂树的花、山楂的果、桑树的根,都是地道的中草药;毛尖茶、龙井茶、乌龙茶、观音茶、普洱茶,均为上好的茶饮。 感恩树木,因为树木使出浑身解数,营造和守护着人类美好的家园。绵延千里的“三北防护林”,以坚不可摧的林木队列,抵挡住“沙尘暴”猖狂的侵袭;河堤湖坝上的林木,以深厚发达的根系,固沙土护坝堤;路边的行道树,以昂扬挺拔的姿态,划出道路与田地绿色的分界线;浓郁的庭荫树和美丽的观赏树,以错落有致的孤植与丛植,消弭着噪音,过滤着空气,洗涤着尘埃,呼应着小桥流水,陪衬着亭台楼阁,构建出令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的优美园林。 以树木为述写对象的文字,读起来亲切、温暖和动人,这也许是人类与树木,有着类似的磨难与煎熬、畅达和舒坦、平和与安静、愤慨和豪迈之故吧。同样的历程、同样的性情,所以惺惺相惜、意绪契合。“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也”、“人面桃花相映红”、“杏花春雨江南”、“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旷野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妙语连珠,好一派意犹未尽的农耕生活图景;“春前有雨花开早,秋后无霜叶落迟”、“树叶飘落,老人生悲”、“一叶知秋”——斑斓的树貌季相,深邃的哲思禅语,诠释着“天人合一”的自然法则;“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劳动的愉悦与离别的酸楚,在字里行间婉转流淌…… 以树皮的植物纤维为原料,制造出的文字书写材料——纸张,软薄、轻便、廉价,取替了笨重的铭文石刻、竹木简牍,代位了昂贵的丝绢缣帛,开启了崭新的书业时代。此后,承载着美好文字与图画的纸张,被册页成溢满墨香的书籍,那些内容丰富、装帧精致、卷帙浩繁的书籍,世代相传,记录着人类足迹,交流着人类思想,传播着人类文明,推动着人类进步。 树木世界就像人类社会,既有黄口小生,又有耄耋老者;既有凡夫俗子,又有才子佳人;既有芸芸众生,又有君子贤人;既有平头百姓,又有帝王将相。林林总总的树木中,有太多大家似曾相识的形象——坚实固执的“男人之木”榆木、妖冶纵情的“好色之木”色木、淡雅朴素的“平凡之木”榉木、雍容华贵的“稀世之木”金丝楠木、十年合抱的“速生之木”白杨木、静谧沉古的“帝王之木”紫檀木、坚硬倔强的“坚韧之木”铁力木、金坚玉润的“万钱之木”沉香木、卓尔不群的“君子之木”柏木、沧桑长寿的“老人之木”桧木、纹路如诗的“文章之木”香樟木、誉冠天下的“极品之木”黑檀木、喜结连理的“伉俪之木”榕木,还有寄托着乡愁的“桑梓之木”……这些栩栩如生的木材,是树与人性灵相通、品格一致的生动佐证。 活着的树木,春华秋实,勃发着盎然生机;锯解的木材,木香扑面,弥漫着艺术气息。 树木,起源于自然,根植于大地,禀性温良,素来亲善,与人类有着与生俱来的天然情缘。树木生长于空旷的天地之间,吸纳了氤氲的地气、日月的光华、山川的灵秀,所以才摇曳着特异与神奇。人起居于木屋居所,长眠于棺椁坟地。相伴树木,人心清静;偎依木器,灵魂安宁。没有人,树无主;没有树,人孤独。风格迥异的木材,制成了工艺精湛的实木家具,筑造了气势恢宏的木质建筑,镂刻出玲珑剔透的木雕工艺,谱写了中华文明长卷中光辉灿烂的一页。 树木的圈圈年轮中,蓄积和沉淀着人间的烟火、土地的敦厚、根系的深沉、野风的吹拂、流水的韵致、雨滴的润泽、气候的冷暖,潜伏着音乐艺术的气质,使得木质乐器音质纯朴而清亮,音色圆润而古朴,音域宽广而浑厚,音韵幽雅而绵长,不同凡响。 神农氏“削桐为琴,绳丝为弦,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合焉”。这是木制乐器的初始。桐木之外,红松、云杉、枫木、红木、楠木、檀木、铁木、椴木、槐木、岑木等木料,也都是制作古琴、二胡、琵琶、小提琴板材的良木。手法高妙的琴师,坐拥一架木质的古琴,能弹奏出天籁之音《高山流水》和《广陵散》;坐拥一架木质的古筝,能弹奏出欢快明丽的《渔舟唱晚》;操持一把木质琵琶,能弹奏出悲壮雄伟的《十面埋伏》,繁密富丽的《阳春白雪》,静谧动人的《春江花月夜》;操持一把木质小提琴,能拉出“此曲只应天上有”的《梁祝》;操持一把木质二胡,能拉出深沉凄美的《二泉映月》、芳香遍天涯的《茉莉花》…… 树木,对人类亲善有加,造福莫大,本应得到人类善报,却遭到某些不肖之子目不忍睹的残害。 现实生活中,我亲眼见到过诸多残害树木的罪恶行径。怕威胁自己的庄稼,有农人将春季刚扎根成活的小树踒倒在地,把稚嫩的枝叶当作青草,牧放牛羊,导致小树夭折;为清除车轮子里的泥沙,有人将小树拦腰折断,截成小木棍,掏挖轮子内外的泥巴砂砾。 夏秋季节收庄稼的时候,手扶拖拉机、收割机等大型农用机械,怪兽般地横冲直撞,将路边无辜的行道树碾倒轧死。庄稼收完了,懒汉们又把晒干了的秸秆,围树堆积,点燃焚烧。烟熏火燎中,碗口粗的大树,也得死于“火刑”。为采集树花树果,有人连钩带折,使树木缺胳膊少腿,成了伤痕累累的“残废树”。 在市区或郊野溜达,总能看到一些或轻或重、或明或暗的树伤:有的树皮被剥去一大块,甚至大半张,相接处疤痕凸显;有的树皮被刀锯砍割了大半圈,留下一条粗糙的手术“缝线”;有的树枝筋扭骨裂,隆起一串疙疙瘩瘩的树瘤。对这些受伤遭罪的树木,我深表同情;对这些大难不死的树木,我由衷庆幸;对这些自“救”不息的树木,我敬佩不已。 忽然想起南北朝时期著名文学家、南阳新野县老乡庾信《枯树赋》中的句子:“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由此,我联想到,面对摇落的片片柳叶,古人就黯然神伤,怜悯之情溢于言表。人间万千草木,与我们的关系如此亲密,我们爱树、敬树还来不及,怎能再做出害树、伤己之事? 做一个敬畏树木、关爱树木的人,何时都不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