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期,英国两所举世闻名的大学——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由师生们发起了一场激烈的争论,争论的问题是:“英语文学”教学大纲应包括什么内容?它的连锁反应便是对文学价值、评价标准、文学经典确立的讨论。激进的批评家发出了“重新解读伟大的传统”的吁请;而大学教授则认为:“传授和保护英国文学的经典是我们的职责”。这一看似学院内部的争论,却被严肃传媒认为“一半是政治性的,一半是学术性”。 类似的讨论在西方其他国家也同样存在过。而事实上,经典的确立与颠覆从来也没有终止过。文学史,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就是经典的确立与颠覆的历史,经典的每次危机过程也就是经典的重新确立的过程。就其本身来说,经典是人确立的,就不能不有人的局限性。其次,经典需有一个经典化过程,也就是历史化过程。当代文学史不要说已经出版了近一百部,仅就近年出版的有影响的文学史著作,对经典的判断和叙述就非常不同。因此,这些在切近距离被写进文学史的“经典”,可被看作是“文学史经典”。“文学史经典”与“文学经典”的差别,就在于,后者是经典化、历史化了的“经典”;前者是尚未经历这一历史化和经典化的“经典”,它只具有文学史意义,而不具有文学经典意义。 这个看法,是针对我们以往对经典的理解提出的。或者说,我们曾经历过的那种对经典理解的语境已经发生了重大的改变。这一改变,不仅与当下文学生产的方式相关,同时更与文学在社会生活的处境与地位相关。对中国而言,20世纪既是现代小说发生的世纪,也是现代小说成熟和终结的世纪。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上个世纪末乃至这个世纪初,中国现代小说的艺术水准已经超过了此前的任何时期。但恰恰在这成熟的时期,现代小说开始衰落了。原因很简单,就像先秦散文取代了骚体,汉赋取代了先秦散文,唐诗取代了汉赋,宋词取代了唐诗等一样。古代文学专家普遍认为,宋诗比唐诗更成熟也更深沉,但诗必言唐的观念根深蒂固,宋诗再成熟,影响也远没有唐诗深远。现代小说的成熟与衰落,就与宋诗相似到了这样的程度。当今世界,不是没有了文学经典,而是关心“文学经典”的人口已经分流于各种大众文化消费形式。日常生活在商业霸权的宰制下也为人们提供了多种文化消费的可能。我要表达的是,“伟大的小说”或“经典文学”已经成为过去。历史是只可想象而难以经验的。人类肯定还会写出伟大的小说,但这个“伟大的小说”只能存在于文学史,比如那些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但需要说明的是,这些“后经典”时代的小说,是否还会像18世纪的法国文学、19世纪的俄罗斯文学、20世纪的美国文学那样深入人心,可能需要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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