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在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发现的六万多件敦煌遗书,其中包括数量浩繁的语言文学文献资料。举其要者,语言方面如失传已久的《切韵》系韵书,我国第一部较为完整的字样学著作《正名要录》,我国最早的民间俗语词词典《字宝》,最早的名物词词典《俗务要名林》;文学方面如我国最早的词集《云谣集》,最早的女诗人诗歌选集《瑶池新咏集》,久已失传的古代讲唱文学作品变文,以王梵志为代表的唐代白话诗,唐代第一长诗《秦妇吟》,等等,震动了整个世界,其重要价值无论怎样估计都不会过分。这里,笔者想从文献探源、文脉传承、文化自信三个角度就敦煌语言文学文献的当代价值谈一点不成熟的认识。 一、文献探源 我国传世的古书,主要是以宋以后刻本的面貌呈现的。然而刻本以前的情况如何,往往不甚了然。其实唐代以前的古籍流传到今天,必然要经过宋代之前一次又一次手抄相传的过程,写本是古代文献传承中极为重要的一环。这些写本古籍因其去古不远,未经后人校改,更多地保存着古书的原貌,是了解古书源流演变和整理校勘最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敦煌文献是我国古代写本文献最重要的发现,这方面的价值就进一步凸显出来。如宋人编的韵书《广韵》,据说改编自隋陆法言《切韵》。但宋代以后《切韵》失传,详情不得而知。敦煌遗书问世以后,人们才陆续发现了《切韵》系韵书写本近五十个卷号。这些韵书的发现,不但使我们有可能窥知陆法言《切韵》原书的大致面貌,了解唐五代人对《切韵》的增订情况,而且使我们得以更深刻地了解《广韵》和《切韵》的关系,明白《广韵》是如何在《切韵》系韵书的基础上修订而成的。姜亮夫先生说这些韵书是“学术上的一种伟大的发现”,并非溢美之词。 又如《将进酒》是李白的名诗,今天的传本前面三段是这样的(原诗每段换韵,韵脚用黑体标出):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其中“天生我材必有用”更是这首名诗中的名句,千百年来为人们所激赏。然而敦煌写本伯2544号、伯2567号、斯2049号都抄有此诗,此句却作“天生吾徒有俊才”。哪个对?就精辟性而言,恐怕大家都会说今本对。然而仔细研究李白诗歌的格律,就会发现敦煌本更可取。原来李白诗歌在转韵时,非常讲究“逗韵”的技巧,即转韵时第一句的末字先押新转入的韵脚,以迎接下一段的新韵。“天生吾徒有俊才”正是转韵的第一句,末字“才”与下文“来”“杯”押韵。而今本“用”字不押韵,是一个例外(参看黄永武《敦煌的唐诗》)。由此可见,敦煌本合于李白诗歌换韵的特点,应该是其原貌,而今本则可能是后来的“好事者”臆改的结果。正是依赖于敦煌本的发现,我们才得以了解其讹变轨迹,否则日读“误书”而不知,就很难发现其中的隐秘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