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东部裕固族人和一个西部裕固族人,生活在同一个家庭里,他们怎么交流?” 对这个问题,一位学者打了个比方,想象一个哈萨克族人和一个蒙古族人共同生活就行了。 东部裕固族和西部裕固族结合的家庭,在张掖市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并不罕见。不过,他们的家庭成员间往往要以第三种语言——汉语交流。而令人心焦的是,东、西部裕固语均为濒危语言。 西部裕固语正在快速流失 “月儿要选月圆的时节,日子要选吉祥的日子。要说这咏诵尧达的习俗呢,据说是地神苏古姆巴释扎陶瓦创造这世间大地时就形成的,是古代桢可思可汗和鲍黛可汗两位可汗攀亲结缘时,就立下了这咏诵尧达的古老习俗。 要说地神苏古姆巴释扎陶瓦,是如何创造这世间大地的呢。据说是用青龙驮上黄金,用白象驮上白土,填入松恩大赖,可是这世间大地也没有能够创造形成。要(创造世间大地)先要在苍穹的四角立起四根攀天柱,从天神处讨回人种并创造人类开始繁衍生息,从火神处讨回火种造福世间,从佛国天竺取回真经,在鸟儿都无法产卵的峭壁上筑造起大经堂,在马儿都无法立足的陡坡上建造起小经堂,这世间大地就会自然生成。” 这段史诗,出自流传于肃南裕固族自治县的《尧达曲克尔》。每逢婚礼喜庆,西部裕固族人就用自己的民族语言(即西部裕固语,一称尧乎尔语)讲诵它。而现在,能用西部裕固语吟唱传统民歌、史诗的人越来越少。与东部裕固语的遭遇相似,属于突厥语族的西部裕固语也是濒危语言之一。 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裕固族人口为14378人。西部裕固语与东部裕固语主要分布在肃南裕固族自治县。两种语言拥有共同源头,却逐渐走向殊途。这是在不同环境中,受到不同语言影响的结果。两种语言有30%左右的共同词汇,但由于语法结构等不同,使用者无法直接交流。如今,说西部裕固语的大约有四五千人。西部裕固语曾主要分布在大河乡、明花乡(曾为明花区)、皇城镇西部。近年来,由于工业快速发展等原因,西部裕固语在明花乡等地快速流失,令人痛惜。 为寻访西部裕固语,记者再次来到肃南县牧区。山路蜿蜒曲折,祁连山脉的雪峰寂然屹立,手机信号则时有时无。记者来到大河乡西岭村杨雪家。在草坡上,他的父亲杨建国正在放羊,他们将记者请进屋,倒上奶茶招待。记者观察到,杨建国一家讲的就是西部裕固语,他非常期望政府、学界对裕固语的保护和研究下更多功夫、做更多工作,因为现在不会说本民族语言的人不在少数。 记者在县城内街道上遇到的西部裕固族老者,表示自己还能说西部裕固语;除个别人外,中青年多承认已不能说好;而儿童则往往有些茫然。 为下一代播下民族语言的种子 肃南一中校长安维武的儿子,上大学后回家过的第一个假期,表示要学习西部裕固语。对于这件事,安维武告诉记者:“20年前,满校园的学生都说裕固语,当时要想办法让他们多学习其他语言;而现在则鼓励他们多学习本民族的语言,反差很大。” 据了解,该校已举办了4届“弘扬民族精神 放飞青春梦想”裕固语口语暨才艺展示竞赛,希望能借此提升学生的裕固语水平,发展裕固语言文化。通过比赛活动,学校也进一步摸清了裕固族学生的语言掌握情况:该校只有13%左右的西部裕固族学生完全掌握本民族语言。 据该校教师郎爱军统计,2011年,该校就读的裕固族学生有330人,西部裕固族学生为199人,占裕固族学生总数的60.3%。其中,完全掌握西部裕固语的26人,占西部裕固族学生总数的13.07%;不完全掌握的64人,占32.16%;完全不掌握的109人,占54.77%。据悉,近年来这一数据变化不大,略有轻微下滑。 “尽管这些数据只反映了局部情况,但也体现出西部裕固语濒危情形的一个侧面。”安维武表示,学习裕固语要从娃娃抓起,他们没有升学压力,反倒更容易学习。 于是,记者来到肃南县幼儿园听西部裕固语课程。十多个孩子在地板上席地而坐,从“老师好”、“同学好”等词组、短句开始,拍着自己的腿,边学边玩,说着并不熟悉的母语。和煦的阳光照进来,窗外的花草沐浴在西北的秋阳下。 这门语言课,每周两节,每节25—30分钟。承担西部裕固语教学任务的杨爱琳老师告诉记者,她只是一位兼课而并非专任教师,也承担着与其他教师同样的教学任务。她拿出了该园所编的裕固语教材,这套课本在全县乃至全国可能都是首套。不过,听了该县裕固族文化研究室专家的讲课后,他们发现这套教材并不成熟,于是又着手修订。她还说,他们这代人的裕固语流利程度远不及父母一辈,这门语言课教给孩子们的仅是生活中的基本词句。“我们只能期望,在他们心中播下民族语言的种子。”说起这些,她在疲倦中显露出几分欣慰。 种子播下后,要经过多道工序才能扎根、发芽、成长、结果。他们希望,这一天终会到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