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1961年,在芒福德66岁的时候,他为这个世界贡献了《历史中的城市:起源、演变和前景》(The City in History: Its Origins, Its Transformations, and Its Prospects, 中译本译为《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和前景》)。该书从人文科学的角度系统地阐述了城市的起源、发展和转型,展望城市发展的前景。视野广阔,包罗万象,从史前时代的城市叙述到现代工业城市和郊区。芒福德这部饱含激情、充满社会哲理的著作看似杂乱无章,读来也晦涩难懂,但有其内在理路。第一,其研究路径仍然是遵循早期城市研究的社会学取向,城市是人类的聚集体,人们在此形成共同体,形成社会。第二,芒福德突破了单纯的社会学视角,亦从地理空间、时间的维度,将城市视为容器和磁体。不论古代城市、近代城市,抑或现代城市,对城市发展与演变的叙述都以“容器”和“磁体”这一城市的特性为线索展开。第三,芒福德在阐述历史中的城市时,横向上以城市特性、功能为叙述核心,纵向上则遵循历史叙事的时间观。从而使得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城市史叙述实际上是植入于大历史的叙事背景之中。 关于城市本质或特性的诠释,前有法国历史学家菲斯泰尔·德·古郎士(Numa Denis Fustel de Coulanges)的《古代城市:希腊罗马宗教、法律及制度研究》(The Ancient City: A Study on the Religion, Laws, and Institutions of Greece and Rome, 1864),后有美国学者乔尔·科特金(Joel Kotkin)的《全球城市史》(The City: A Global History)。通过这两者的对照,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芒福德对城市本质的认知。据此,我归纳为城市的三个维度:时间、空间和人,城市的本质应从这三个方面认识。从时间上来说,城市是记忆体,每一座城市都有其时间刻度,有其历史进程。从空间上来看,城市是存储器,也就是芒福德说的“容器”,城市既容纳了大量的人口,也容纳着街道、广场、建筑、公园等城市元素。但城市最根本的还是在于人的维度,芒福德与古朗士一样,都将城市看作人所聚集的共同体,它像“磁体”一样吸引着人们聚集到城市之中。而这样的聚集有制度性的安排,遵循一定的秩序,是维系和谐共同体的存在,所以,城市必有其人性化的设计。 在城市人性化观念上走得最远的恐怕莫过于加拿大学者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The Death and Life of American Cities,中文版由译林出版社2005年出版)一书中,她将城市的生命和精神描绘得淋漓尽致,在她富有文采的文字中,城市是一个有机体。作者倾注于该书中的人文情怀又令我想起意大利考古学家伦道夫·兰恰尼(Rodolfo Amedeo Lanciani)、英国城市学家埃比尼泽·霍华德(Ebenezer Howard)、美国学者理查德·桑内特(Richard Sennett)等人的城市观。例如,简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开篇即提出:“街道及其人行道,城市中的主要公共区域,是一个城市的最重要的器官。”兰恰尼在《古罗马》一书中也有类似的比喻,将公园、花园和广场比喻为城市的肺;街道是一座城市的血液系统。桑内特也曾指出,早在18世纪,设计者们就将“动脉”和“静脉”这些词汇用在城市的街道上。也就是说,城市是一个有机体,它像人的身体那样,依靠其各个“器官”的正常运行而维持生命。正是在人性化的这个维度上,简批评了美国大城市中的规划问题,这些问题表面上是城市结构的变化,而实质上则是社会关系的变革。她指出,在城市里,不管是街区还是地区,如果很多经过长时间发展起来的公共关系一旦被破坏,各种各样的社会混乱就会发生。也就是说,原有的城市关系网遭到了破坏,其实质是破坏了城市的时间性(新旧社会关系);因为关系网是经过多年的时间建立起来的,时间性的混乱(新旧邻里关系混杂)导致人们失去了对空间的认同和归属感。简的核心观点是使城市保持活力,她认为,一座城市有了活力,也就有了战胜困难的武器,而一座拥有活力的城市本身就会拥有理解、交换、发现和创造这种武器的能力。简的书不仅指涉思想和观念层面,为城市规划者敲响了警钟。她也在城市的系统性阐述中指向了城市的空间结构问题,人类在城市发展的过程中一直试图巧妙地处理时间和空间的冲突,从而产生了城市规划和设计理论,不断找寻城市发展的最佳模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