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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画谱与晚明徽州版刻——以《诗馀画谱》为中心 

http://www.newdu.com 2018-01-09 文学遗产网络版 佚名 参加讨论

    陈琳琳
    摘要:作为兴起于晚明时期的一种新型出版物,诗词画谱既融通了文学与绘画两个艺术门类,又集中呈现了晚明徽州书坊的刊刻技艺与审美取向。晚明诗词画谱的繁荣,以《诗馀画谱》为发端。本文以《诗馀画谱》为中心,考察以《诗馀画谱》为代表的诗词画谱在版式设计、出版意图、刊刻工艺等多个方面的创新,重点探讨其版刻图像与书法的“临仿”手段,以此窥见晚明徽州版刻的审美风尚与文化趣味。
    关键词:晚明  版刻  诗词画谱  诗馀画谱
    晚明是中国古代刻书业发展的鼎盛期,自万历至天启、崇祯年间,书籍的刊刻日益精美,各类插图本小说戏曲、书画谱、墨谱、笺谱的刊刻质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其版画艺术更被公认为中国版画史上的“黄金时代”[1]。徽州在这一时期成为典范性的刻书中心。徽刻之精在画,徽州书坊在万历中后期刊刻了大量精美的插图本读物与专门画谱,艺术成就达到中国版刻史上的巅峰。其中,诗词类画谱既是新兴的出版物,又最集中地呈现徽州版刻的鲜明特征,并且融通诗、画两种艺术门类,折射了晚明时期的审美风尚与文化趣味。考察现存的诗词画谱种类可知,诗词画谱在晚明的兴盛,当以《诗馀画谱》为发端。作为徽派版刻的代表作,《诗馀画谱》的版画艺术已受到部分艺术史研究者的关注[2],然其编刻与流播特点,尚未受到学界的足够认识,这一方面的问题值得探讨。
     

  1. 诗词画谱的溯源与新变
        《诗馀画谱》以词入画谱的书籍形式溯源,主要受两方面的影响:其一,版刻传统中插图本的影响;其二,绘画传统中词意画的影响。在书籍中添加图像,渊源甚早。叶德辉《书林清话》云:“吾谓古人以图书并称,凡有书必有图。”[3]雕版印刷出现之初,民间流传的佛经已有在扉页增入插图的现象。此后,在经、子等正统书籍的卷首插入图画的现象逐渐普遍,还出现了更典型的插图本,即在正文中插入多幅插图,宋伯仁的《梅花喜神谱》是一个较为经典的例子。宋伯仁画了一百幅姿态各异的梅花图,每幅附上一首五言绝句,形成一种由插图本衍化而来的画谱形式[4]。更多的插图本,见于元明建阳书坊所刊刻的各类话本、戏曲与章回小说,此类插图多发挥阅读提示功能,前期以“上图下文”的版式居多,后来又出现了附在书前或书中的单幅半页的绣像,以专门刻画小说人物或道具,这种版式对《诗馀画谱》有一定影响。在诗词文集中插入插图,明代以前并不多见,更不必说以画谱形式结集诗词。到了万历年间,开始涌现多种图文相间、具备画谱性质的出版物,如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苏州桃花坞刊刻的顾仲方《百咏图谱》,万历三十一年杭州双桂堂刊刻的顾炳《顾氏画谱》,以及万历三十五年杨氏夷白堂刊刻的《图绘宗彝》、万历三十七年杨氏夷白堂刊刻的《新镌海内奇观》,它们在图文排版、构图方式、经典图案等方面为《诗馀画谱》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粉本与套版。
        在绘画传统中,据目前的文献资料可知,“以词入画”最早可追溯到唐代的张志和。唐人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记载:张志和“自为《渔歌》便画之,甚有逸思”[5]。进入宋代,伴随着文人画理念的勃兴,诗词作品逐渐进入画家的创作视野,诗意图的创作日益蓬勃,如画家王诜尝以孙浩然《离亭燕》词意作《江山秋晚图》[6]。到了有明一代,词意画更是成为文人画家常用的一种创作题材,如沈周有《渔家傲词意图》《柳梢青词意图》等画作[7],董其昌画旧题李太白词“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8]。不过,取词为画谱,以画谱形式结词集,当以《诗馀画谱》为发端。黄冕仲在《诗馀画谱跋》中称:“夫诗馀,固诗之变也,诗馀而为画谱,又变之变也。”[9]将词作图入画谱,就文学接受的意义而言,是版画艺术对文学作品的诠释与再创造,而在版刻方面,则带来了诗词选本在编选刊刻及传播形式上的革新。
        从版式上看,《诗馀画谱》最显著的特点是采用“书画对题”的排版方式,插图为单面方式,图版所占篇幅与文本相当,图文形式由此前插图本诗集较常见的“图夹文间”变为“前图后文”[10]。这一版式特点,既强调版画艺术的独立地位,又显示了文学接受方式的转变。明代早期小说、戏曲的插图多为“上图下文”或“图嵌文中”形式,刊刻于万历年间的插图本《唐诗鼓吹》[11]等文学选集,亦多沿用“上图下文”的插图方式。这种传统的插图方式,引导读者首先完成文学文本的阅读,再通过插图辅助理解文学情节与人物形象,版画的形象塑造与意义阐发基本从属于文学文本,读者能从版画中汲取的阅读启发较为有限。“前图后文”的图文排版带来截然不同的文学接受方式,进入读者视野的首先是诗意版画,即版画家对文学作品的解读与再现,其次才是文学文本,读者可以通过阅读文学文本对诗意版画加以新的观照。这一版式设计将绘画艺术的视觉意识渗透到文学阅读之中,更深刻地发挥图像与文本的互文性阐释效果,引导读者关注图文之间的意义断裂,充分延宕读者的文学想象,对诗词文本的流传与接受具有新的意义。
        《诗馀画谱》还首次在刊刻中将词、画、书法三种不同的艺术门类融为一体。读者可以一边阅读文学作品,一边欣赏绘画、品玩书法,单一的诗词赏鉴行为转变为综合性的文化活动,充分迎合了晚明文人的审美趣味。因此,可以说,《诗馀画谱》的艺术性超越了明代早期戏曲、小说等通俗读物插图,它不仅追求视觉上的愉悦效果,更重视书籍的文化承载功能。《诗馀画谱》的木刻版画,不仅是一种简单的图示指南,更是一种文人化的审美样式。每一幅词意画均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所体现的是一种独立性、赏玩性的文人趣味。此后出版的《唐诗画谱》接续《诗馀画谱》的这一刻印特点,延请名家作画题字,将诗、书、画“三绝”的特点贯彻得更为彻底。林之盛《七言唐诗画谱序》云:“诗选唐律,以为吟哦之资;字求名笔,以为临池之助;画则独任冲寰蔡生,博集诸家之巧妙,以佐绘士之驰骋。”[12]程涓序《六言唐诗画谱》云:“选唐诗六言,求名公以书之,又求名笔以画之。俾览者阅诗以探文之神,摹字以索文之机,绘画以窥文之巧,一举而三善备矣。”[13]诗词画谱的文化意蕴及其商业传播手段由是可以察知。
        郑振铎先生对《诗馀画谱》有极高的评价:“诗词之可入画,盖古已有之。而选词为画谱,则为汪氏所创始。时顾仲方《百咏图谱》、杨稚衡《海内奇观》方盛行于世。此谱继之而出,自必亦为时人所重。万历一代,版画之盛,诸画谱作者当为功臣之首。自此谱出,而《唐诗画谱》诸作便纷然刊行矣。”[14]可见,《诗馀画谱》在晚明诗词画谱的刊刻中具备鲜明的引领作用。不过,《诗馀画谱》并非毫无缺陷,其所追求的乃是“前图后文”的阅览效果,即读者能在同一个平面内对比阅读文本与图像,充分发挥图文相互阐发、相互补充的意义,促进读者对文学作品深层涵意的认知。然而,这一目标需在蝴蝶装形制中才能实现最佳的阅读效果,事实上,此类诗词画谱多是线装本,在实际的阅读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带来了翻页的困扰。后来的诗词画谱为此专门在版木上进行了改良,如《吴骚合编》《青楼韵语》等采用了两面的版木,使文字与图画得以同时呈现在摊开的页面之中,从而获得更好的阅读效果[15]。
         

  2. 晚明刻书风尚与徽派刻工
        明万历年间,徽州成为全国刻书业的一个重要中心。对晚明刻书业格局的转变,明人胡应麟与谢肇淛皆有著名的论述:
        叶(少蕴)又云:天下印书,以杭为上,蜀次之,闽最下。余所见当今刻本,苏常为上,金陵次之,杭又次之。近湖刻、歙刻骤精,遂与苏、常争价。蜀本行世甚寡,闽本最下,诸方与宋世同。[16]
        宋时刻本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今杭刻不足称矣,金陵、新安、吴兴三地,剞劂之精者不下宋板,楚、蜀之刻皆寻常耳。闽建阳有书坊,出书最多,而板纸俱最滥恶,盖徒为射利计,非以传世也。[17]
        徽州刻书业在万历年间迅速发展的原因,学界已多有关注,归结起来,有以下几种说法:其一,徽州有数百年的刻书历史,在明初更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其二,徽州地处皖南山区,木材资源充足,能提供丰富的刻书原材料;其三,自朱熹之后的徽学发展,带动徽州的藏书风气,间接助长了刻书之风;其四,徽州商业的发展为刻书业的繁荣提供了长足的经济支持[18]。上述几个方面确是徽州刻书业兴盛的重要因素,但仍需注意到,与杭州、金陵、建阳等地相比,徽州既不是当时的商业或文化中心,在刊刻原料和流通成本上也没有显著优势。徽州能够占据晚明刻书业中心位置的关键因素,恰如胡应麟、谢肇淛的认识,乃是刊刻技术的精湛,以及独特的出版策略:以质量传世,博取文化层次较高的读者群体。选择刊刻诗词画谱,无疑是这一出版策略的典型体现。
        明中叶以后,伴随着城市经济的繁荣,市民文化勃兴,刻书业迎来了繁荣的景象。在激烈的竞争中,各个书坊为了拓宽目标读者群,迎合市民阶层新兴的审美倾向,以版刻插图为一时风尚,晚明更是“差不多无书不插图,无图不精工”[19]。这些插图最普遍地出现在两类书籍之中,一是明中期开始广泛流行的各类日常生活用书,一是最能代表市民文化趣味的小说和戏曲书籍。插图如此“正式”地出现在诗词选本之中,并无前例。诗文集代表着传统士大夫文化生活的“正宗”,词虽然源自民间,但伴随着宋代士大夫对词体的雅化,亦逐渐成为一种与诗文地位相当的文体。诗词选集所面向的是士大夫精英文化,故《诗馀画谱》等诗词画谱的读者定位,主要是“那些同样也能够作出有教养的回应的人,尤其是读书人和有钱的精英分子”[20]。诗词画谱不只是底层市民日常消遣的休闲读物,更是晚明士人置于案头的清玩之物,如吴汝绾所云:“彼案头展玩,流连光景,益浸浸乎情不自已。”[21]区别于大量草率拙劣的坊刻插图本,《诗馀画谱》以高超的刀刻技艺保证了图像质量,在满足市民文化趣味的基础之上,更努力博取文人士夫的喜爱。《诗馀画谱》的刻工虽未署名,然“一望而知为徽派名家而作”[22],充分彰显了徽派版画精湛绝伦的版刻技艺。为了提升文化品位,《诗馀画谱》沿袭效仿中国传统绘画的创作手法,在构图、笔法、意境等方面都力图最大程度地靠拢卷轴画。然而,由于刻刀的笔画与毛笔的线条截然不同,如何再现传统卷轴画的皴擦、点染等笔法成为刻工难以回避的一个挑战。为此,刻工必须更深入地了解画家的用笔方式,才能更好地将毛笔技法转化为刀刻线条,这对他们的雕刻技术与绘画素养无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诗馀画谱》的刻工通过对刀刻线条的粗细、浅深、曲直、繁简的灵活处理,逼真地再现画面的虚实、远近、动静、刚柔,使词意版画更富层次感,甚至具备可与卷轴画媲美的画意神韵。
        以此前出版的《顾氏画谱》作为参照,《顾氏画谱》力图以版画载体呈现历代画家的艺术风貌,但由于版刻技艺的局限,尚未能够完全复现卷轴画的技法笔意。《诗馀画谱》的部分图版以《顾氏画谱》为粉本,但细细比较差异,则可发现徽派刻工技艺的精湛之处。例如《诗馀画谱》的王安石《渔家傲·秋思》图(图1),以《顾氏画谱》的《范宽图》(图2)为粉本,画面左上角有“仿范中立”字样。画面的结构布局、构图元素乃至意境营造均如出一辙,但在刀刻上却显示出显著差异:在表现山体的局部,《诗馀画谱》所展现的皴擦渲染效果更胜一筹。《顾氏画谱》只以简劲的线条表现山势,《诗馀画谱》通过更丰富的刀法变化,更逼真地再现范宽所擅的“雨点”皴法,将山上植被的绿意、山脚岩石的葱茏都充分展示出来。
        复如《诗馀画谱》的秦观《菩萨蛮·秋闺》(图3),刻工巧妙地利用线条的疏密、粗细、刚柔来再现画面的虚实关系:刻画山石的刀法坚实锋利,线条为质实刚劲的实线,充分体现了山石的质感;刻画落叶则以时断时续、深浅相间的虚线勾勒,突出落叶风动的纤柔,在对照之中赋予版画虚实相间的视觉效果。而在人物刻画上,对比《顾氏画谱》,《诗馀画谱》的人物面部刻画也变得更加精细。比对《诗馀画谱》的《忆秦娥·秋思》(图4)与其粉本《顾氏画谱·盛懋图》(图5),如果说《顾氏画谱》的人物面部还处于“模糊”状态,《诗馀画谱》的人物表情则颇为清晰,足以让观者准确捕捉文本主人公的神情意态。除了刀刻的细腻,为制造更好的视觉效果,《诗馀画谱》在一些画幅中还运用套色的方法,刻工对主要人物特别套上了一板淡灰色,起到了突出实景的作用,如仲殊《南歌子·秋日》中骑马的书生,秦观《水龙吟·赠妓》的主角士子,皆被套上了一层淡灰色加以强调,画面显得更层次井然[24]。
        除了图画的镌刻之外,在书法的刻写上,徽派刻工亦展现了高超的技艺。明万历以降,徽州刻书业开始创造出整齐划一的“方体字”,这种方体字经由徽商的迁移,很快普及到全国各地,大大节约了刻书的时间与成本,带动了晚明刻书业的转型。然而,在晚明徽州画谱中,这种规范化的字体却遭受摈弃,《诗馀画谱》采用个性化的书法书写文本,改变了单一字体所带来的单调乏味的视觉体验。如果说此前的版刻字体以欧、颜、赵等前代公认的书法大家作为蓝本,那么《诗馀画谱》则显示出对当代书法家的关注。顾炳的《顾氏画谱》开启了延请诸公名流书写以增强观赏性的先河。《诗馀画谱》的出版者延续这一方法,遍请名家书写词作。当然,实际上,除董其昌、陈继儒之外,《诗馀画谱》所涉书家在后世的知名度并不高,董、陈二人真迹的可信度亦较低。《唐诗画谱》在这一特点上走得更远,如沈鼎新、释自彦、钱士升等当时较知名的书法家都参与其间。尽管大多数书家已不可考,但在方体字已成为规范的刻书背景之下,诗词画谱以书法手写上版,体现的是晚明版刻对书法艺术的重视,这归根结底,亦是晚明文人艺术趣味的影响所致。
        无论是版画还是书法,《诗馀画谱》都体现了精美绝伦的木刻艺术,这种木刻艺术的卓越,直接得益于技术超群的刻工。刻工技艺的超群,在这一时期,已经不只表现为镌刻技艺的高超,更多表现为艺术修养的上佳。早期的插图版刻,画家和刻工皆由一人担任,刻画一体,如鲁迅先生所言:“‘创作板画’,是并无别的粉本的,乃是画家执了铁笔,在木版上作画。”[25]到了诗词画谱兴起的时代,版画的风格已渐趋精细工丽,要完成如此复杂而细致入微的版刻,不可能由刻工单独完成,必先由绘画技艺高超的画匠绘制画稿,再由镌刻技术出色的刻工根据画稿加以雕刻,文本的书写亦是同样的道理。画匠、书家与刻工之间的良性互动关系,或是《诗馀画谱》的成功之由。画匠与刻工的亲密关系,可从此后出版的《十竹斋书画谱》的刊刻情况得到一些印证。程家珏《门外偶录》记:十竹斋经常雇有刻工“十数人”,身兼画家与出版者双重身份的胡正言对他们“不以工匠相称”,与他们“朝夕研讨,十年如一日”,遂使“诸良工技艺亦日益加精”[26]。在具体的刊刻过程中,画匠与刻工合作关系紧密,刻工在充分理解书画内容的基础上选择恰当的刀法加以雕刻。密切良好的交流沟通有利于消除刻工与画匠间的艺术隔膜,使他们更容易理解与再现书画的创作意图。这一沟通交流过程,也提升了刻工的版刻技巧与赏鉴能力。徽州刻工具有较高的文化素质,学界关于徽州刻工的考证研究成果丰硕,就目前资料看来,当时徽州最著名的刻工来自黄、汪、仇、刘四姓。这四姓刻工中,不少刻工的文化修养较高,如绘刻《程氏墨苑》的黄鏻善书法,村中祠堂匾额皆其手笔;绘刻《状元图考》的黄应澄,著有诗集,工书善画,尤长于人物写真[27]。虽然《诗馀画谱》的刻工并不可考,但诗词画谱的刊刻,比之通俗读物,显然对刻工的文化修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以含蓄要眇见长的词,本身在视觉化转换上就颇具挑战,刻工如果具备较高的文学修养,熟悉文本内容,理解词意,往往能更深入到位地理解画匠的笔法,以精准的刀工镌刻版画,最大限度地再现文本内涵,呈示图像所蕴含的审美趣味。以《诗馀画谱》的艺术成就看来,其刻工不仅拥有高超的雕刻技能,也应具备一定程度的文化修养。当然,《诗馀画谱》等诗词画谱的成功出版,离不开徽州书坊主的大力支持。晚明徽州书坊主大多具备较高的文化修养,既具有较高的文化品位,又熟悉书籍的出版运作流程,他们的眼界与号召力,对《诗馀画谱》等诗词画谱的出版也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3. “临仿”姿态与文人化审美
        “临仿”形式常常出现在《诗馀画谱》的版刻中,它既是一种典型的审美姿态,又是一种有效的出版手段,反映了晚明徽州版刻的风尚。《诗馀画谱》的刊刻者极重视对历代各家笔墨章法的临摹,黄冕仲的题跋云:“汪君独抒己见,不惜厚赀,聘名公绘之而为谱,且篇篇皆古人笔意,字字俱名贤真迹。”[28]大量图版直接刻有“仿李昭道”“仿王右丞”“仿马和之”等字样[29]。以《诗馀画谱》画工的身份地位,他们很难亲眼目睹李成、郭熙、范宽、米芾等绘画大家的真迹,这种“临仿”对象极有可能是此前已出版的各家画谱或名画复制品。经笔者的考察比对,《诗馀画谱》至少有22幅图版可确定以《顾氏画谱》为粉本(另有2幅存在明显的借鉴痕迹),至少有4幅图版以《百咏图谱》为粉本(另有4幅存在明显的借鉴痕迹)。如此大面积地临仿、借用其他图版,就其动机而言,与徽州书坊追求“雅化”的出版策略直接相关。一方面,为了使画谱摆脱艺术形式的平庸通俗,与传统的卷轴书画形成对接,“临仿”古今名家成为一种重要手段;另一方面,自明代中叶开始,文人画家群体以“仿古”为一时风尚,董其昌等画家大量临仿古人绘画和诗帖[30],版画要在审美趣味上向文人画家靠拢,自然会吸取借鉴这种“仿古”意识。再加上此前出版的《顾氏画谱》保存了大量历代名人绘画图式,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庞大便捷的图版资源库,既为《诗馀画谱》等诗词画谱的图版绘制提供直接的素材来源,又为如何在版刻画谱中建立与传统绘画的联系树立了一个经典示范。换言之,尽管高端的读者定位、精良的出版意识造成了“临仿”的普通流行,高超的刻工技艺也足以保证“临仿”的成功,但事实上,“临仿”所体现的更多是一种向古人学习的姿态。“临仿”的选择标准,甚至“临仿”的相似程度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有研究者指出,“在晚明的版画界,伴随着粉本本身在版画中的涵义逐渐消解,以往对于名家粉本的‘临仿’的诉求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的符号”[31]。
        在具体的图版绘刻之中,可以发现,即便采用了此前的画谱粉本,《诗馀画谱》仍然以自我笔意作为最终的落脚点,这种“临仿”多只是构图、笔法、风格等艺术形式的借鉴,其核心的艺术精神仍基于画者对词作的阅读领会与感受。笔者对比存在明显临仿痕迹的26幅图版与其粉本间的关联,详见下表:
        表1《诗馀画谱》及其粉本的画面对比
         

粉  本

《诗馀画谱》

画面区别

︽顾氏画谱︾

《刘松年图》

李璟《浣溪沙·春恨》
     

仿刘松年,近景多一处楼阁,阁中士子倚门独立,衣衫单薄,呼
    应“沈郎多病不胜衣”。

《王维图》

黄庭坚《浣溪沙·渔父》
     

仿王维,画面右下方多山石,舟上仅一名渔父,呼应文本“渔父”
    主题。

《赵伯驹图》

李白《菩萨蛮·闺情》
     

近景阁楼形状略有变化,阁中原有二人,调整为一人独立凭栏,远山之间添落日,突出文本的发生时间。

《盛懋图》

李白《忆秦娥·秋思》

仿盛懋,山峦间添置几段城墙,城墙内掩映城楼,近景树木调整
    为柳树,突出离别主题。

《文伯仁图》

赵令畤《清平乐
    ·春景》
     

仿文伯仁,原有二人隔岸相呼场景,转变为一人独自伫立,凝视
    远方。

《文嘉图》
     

黄庭坚《鹧鸪天·渔父》

仿文嘉,中景添一白鹭,呼应“西塞山边白鹭飞”。

《杨士贤图》

秦观《踏莎行·
    春旅》

右下方人物对话场景被删去,增添几角屋瓦,暗示楼阁的存在。

《巨然图》

沈蔚《小重山·初夏》
     

仿僧巨然,近景庭院整体前移,原士大夫归家、小童倚门眺望的
    场景转换为一扇深闭的院门,楼阁里由二人交谈变成一人独坐。

《夏珪图》
     

 晁补之《临江仙·春景》

依据文本,近景的牧童放牛场景转变成士大大乘船经过,中景
    增加话别场景。

《赵令穰图》
     

苏轼《蝶恋花·春暮》
     

依照文本,前景庭院多美人荡秋千的场景,中景水面上多一双
    燕子,远景舟上由渔父独行变成了三两结伴。

《米友仁图》

苏轼《蝶恋花
    ·离别》

仿米友仁,近景人物活动由屋外移至屋内,人物形象由友人惜别调整为一人独立中庭,正朝门口翘首探望。

《范宽图》

王安石《渔家傲
    ·春景》
     

仿范宽,小桥上的书生形象改为一人独立,右下方的楼阁上似有人凭栏。

《董其昌图》

谢逸《渔家傲·渔父》

仿董其昌,依照文本将渔父形象由垂钓改为吹笛。

《米芾图》
     

苏轼《行香子·晚景》

仿米芾,平桥上添一队人物,还原太守夜归的场景。


    

《萧照图》

柳永《过涧歇·夏景》
     

仿萧照,中景增加一舟一人,形成交谈场面。左上方留半截舟头,暗示舟泊水边的场景。

《李成图》

黄庭坚《蓦山溪
    ·春景》
     

仿李成,前景仆从形象由引路姿态转变为肩挑行担。中景增加游船、鸳鸯等物象,山坡上出现二人促膝相谈的场景。远景构图由右侧转到左侧,增添士子独立中庭的情景。

《莫是龙图》

王安石《千秋岁引·秋思》
     

仿莫是龙,近景增加别馆、城墙等景物,呼应“别馆寒砧,孤城画角”词意;人物形象略有变化,主人公策杖独立,更富文人气。

《王蒙图》

苏轼《满庭芳·警悟》

仿王蒙,添置几处屋舍,更具生活气息。渔父形象被取代为文人形象,独坐凝望的姿态耐人寻味。

《李迪图》

胡浩然《满庭芳·吉席》

增添一双鸳鸯交颈戏水场景,呼应文本“吉席”主题。

《文徵明图》

苏轼《水调歌头·中秋》

主人公形象发生了变化,文士由独坐变成了把酒对月、醉意微醺。远景绘云团中掩映的月亮,提示文本节令。


    

《吴镇图》

晁补之《八声甘州》
     

仿梅花道人,主人公形象发生变化,原为独坐高山,后有童子伴
    随,改为独自抚琴,不远处的天空有飞鸟掠过,呼应“送孤鸿挥
    手,相接眼中稀”。

《李思训图》

李邴《念奴娇
    ·咏月》

中心人物形象发生变动,原为士子凭栏俯瞰,身后童子侍立,改
    为一人独望中天,明月当空。


    百
    咏
    图
    谱
    ︾

《雨中望桃花》

秦观《眼儿媚
    ·春景》
     

近景亭阁中的侍女形象被删去,突出女主人公的孤独。江面上多一双燕子,远山间多两行归雁,呼应“一双燕子,两行归雁”。

《伤春》

秦观《海棠春·春怨》
     

室内情景发生改动,书案变绣床,另置香案,袅袅生烟,呼应“宝
    篆沉烟袅”。

《灯》

苏轼《满庭芳·佳人》
     

数名歌女形象仅保留一名,突出“赠妓”主题,围墙改为坡岸,中景拉长,庭院另置奇石、栏杆。

《灯下红白桃花》

黄庭坚《西江月
    ·劝酒》

依据文本,近景植物改为芭蕉,添置远山背景。


    以苏轼《水调歌头·中秋》(图6)为例,此图的粉本为《顾氏画谱》之《文徵明图》(图7),图版在构图布局上与粉本一致,中心画面俱为溪岸上生长着一株苍老虬曲的古树,树下有一男性人物形象。粉本画一闲散文士盘坐树下,神色闲适悠然;《诗馀画谱》加以改造,着意再现文本中的苏子形象。画面中的苏子独立树下,捧一盏酒,举首望向半空,显是呼应词作首句“把酒问青天”。在这样的语境下,画者在粉本的基础上增加明月意象,即一轮圆月在缭绕的云间时隐时现,点明“中秋”时令。画者将文本的发生场景由室内移至室外,一方面是受启发于粉本,另一方面则意图借古树枝叶的飘零、山石植被的绿意褪去,再次强调秋天的季节感,显示画者对此词所含节序意味的重视。当然,词作最精彩的部分在于下阕的议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面对借助语言才能准确阐述的哲思,画者的线条与色彩显得略微无力,画者只能借助对人物形象的神态描摹暗示这一思考进程,透过苏子的凝神蹙眉神态,观者可以最大限度地感知苏轼此刻的冥思活动。
    复如赵令畤[32]《清平乐·春景》,词的文本如下:
    春风依旧,著意隋堤柳。搓得鹅儿黄欲就,天气清明时候。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此词写伤春别离,上阕写景铺垫,下阕以去年今宵的强烈对比,书写佳人离去的惨淡景象,结拍处直抒胸臆,沉痛凄怆的情绪达到顶点。词意图(图8)以《顾氏画谱》的《文伯仁图》(图9)为粉本,保留一河两岸的布局,删去了近景的桃树盛放场面,将笔墨集中于对岸的杨柳意象,既是对文本隋堤柳意象的强调,亦在有意识地烘染凄迷的离别氛围。人物形象发生显著变化,二人隔岸对话的欢快场面,被取代为一人独立的孤寂背影,人物身份亦从平民形象转变为高雅的文士形象。作为山水画意境的有机组成部分,远山被保留下来。文本中“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强烈的情绪被凝固成一个文士的背影意象,留待观者发挥想象力去体味词作者的所思所感。这固然是画者对绘画表现局限的规避[33],却也创造了另一个富有情感张力的画境,并积极调动了读者的阅读参与。可见,对粉本的改造,《诗馀画谱》的画者是有通盘考虑的。在挑选粉本时,画者有意识地考虑了文本意义,尤其关注粉本画面意境的阐释力。在借用粉本之后,画者亦非全盘照搬每个细节,而是对照文本进行改造,这种改造既不完全脱离文本,又不拘泥于真实如一的再现,而是在对文本的全面理解与感悟上,有意识地对文本形象与情节加以取舍、增减,以期最大程度地发挥版画的视觉效果。可以说,这个过程显示出《诗馀画谱》的画者鲜明的创造意识以及良好的文学赏鉴能力。
    在诗词画谱产生的初期,尽管编刻者对粉本的利用与改造,反映出画谱生产程式的日渐娴熟,但编刻者仍然秉持“打造精品”的态度,并没有为了节省刊印成本,大规模地照搬复制粉本。这可以从与《诗馀画谱》刊刻时间相近的另一诗词插图本中得到佐证。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刊刻于杭州的《青楼韵语》选录了当时名妓的诗词曲作品,其插图由徽州刻工黄桂芳、黄端甫等所刻。编者张梦徵在“凡例”中宣称:“图像十二幅,仿龙眠、松雪诸家,岂云遽工?然刻本多谬称仿笔,以诬古人,不佞所不敢也。”[34]编者对于“临仿”的态度是较为严肃谨慎的,与此后广泛流传的大批诗词画本大肆复制、剽窃粉本完全不同。据此可知,采用“临仿”名家笔意的版刻方法,旨在为其传播打造声势,提升了画谱自身的艺术水准与审美品味。
    当然,《诗馀画谱》亦未完全摆脱坊间刻书程式化的生产模式。雷德侯的《万物》指出:“中国人首先规定基本要素,而后通过摆弄、拼合这些小部件,从而创作了艺术作品。”[35]汉学家所提出的这种“模件化”的思维方式,在晚明诗词画谱中普遍存在,譬如日、月、山、水、树、石、渔舟、楼阁、小桥、点景人物等构图元素在画面中反复出现。在早期的《诗馀画谱》中初露端倪,到了《唐诗画谱》则更为明显,一直到清代的《芥子园画传》,编者甚至直接将各种构图元素辑录出来,形成学习的范本。传统文人山水画极少直接图绘日月星辰,《诗馀画谱》却频繁地将太阳、月亮、云朵、星座如实地图入画面,还非常写实地图画远山、城墙、水纹,发挥的仍是提示文本时间和发生场所的“导读”功能,无疑与版画的通俗属性紧密相关。当然,有时候重复运用某些固定的构图元素,可以形成特定的图像语言,突破文学作品既定的象征意涵,从而阐发新的文学主旨,还有利于文学作品的传播,甚至参与文学经典化的建构。不过,纵然徽州书坊主极力追求诗词画谱的精致化,通过刊刻以文人趣味为主导的书籍,摆脱普通出版物的庸俗趣味,但是,《诗馀画谱》的整个商业出版流程,甚至程式化的艺术样式,仍然散发着通俗文化的底韵。
    更值得注意的是,《诗馀画谱》的文学底本是自南宋兴起的无名氏词集《草堂诗馀》。尽管在刊刻过程中出现了部分讹误,如词牌、词题、作者的误题,或是文本的字词讹误等等,然其底本在有明一代仍然非常流行,文本来源较为可靠[36]。但是,自《唐诗画谱》兴起之后,《诗馀画谱》的流播广度与影响力远不及之。以版本流传观之,《唐诗画谱》有较为清晰的版本系统[37],而《诗馀画谱》现存的版本极少:仅上海图书馆藏有万历四十年(1612)刊本(残本),郑振铎藏残本二部[38],傅惜华藏一部,另有国家图书馆藏鸣晦庐旧藏残本。《诗馀画谱》原刊本的100幅图版也未集全,仅郑振铎集得97幅。然而,作为后起之秀的《唐诗画谱》,底本并不可靠,尤其是《六言唐诗画谱》,不少诗作虽题署唐代名家,然遍查各类唐人诗歌总集,多不可见[39]。就诗词选本的文学价值来说,《唐诗画谱》远不及《诗馀画谱》,为何在当时的翻刻之盛远远胜之?从这一现象大概可以得知,晚明刊行的大量画谱,很多时候仅仅作为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市民、或中等层次的士夫文人在文化生活中的一大玩物。其“赏玩”姿态远远超出实质的学术功能与文学价值,它所寄托的是高度符号化的文人化审美。在此意义上,《唐诗画谱》所选诗歌是否确属唐代,其文学艺术性有多强,相对于所承担的文化功能来说,似乎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这恰恰也是晚明刻书与出版风尚的一大特点。
    总而言之,《诗馀画谱》的出版充分渗透了文人化的审美因素,无论是文本的书写,还是绘稿、镌刻、印刷等方面,都刻意向“展玩”“清赏”的文化趣味靠拢。《诗馀画谱》等诗词画谱的编刻目的,不只局限于为文本配置精美的图像解释,更试图将整部画谱打造为文人雅士的“耳目之玩”。这种纤细精巧的图像转换使得文本阅读变得更具趣味,在一定程度上也带动了文学作品的传播,同时也是晚明审美趣味的集中体现。
    注释:

  1. 郑振铎《中国古代木刻画史略》,上海书店,2006年,页49。

  2. 可参阅郑振铎《中国古代木刻画史略》(上海书店,2006年)、王伯敏《中国版画史》(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1年)、安永欣《晚明画谱综合研究》(中央美术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等论著。

  3. [清]叶德辉《书林清话》卷八,中华书局,1957年,页218。

  4. 以上关于历代插图概况的简单追溯,参考黄永年《古籍版本学》,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页199—201。

  5. [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一〇,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4年,页207。

  6. [宋]楼钥《跋诸公翰墨·王晋卿〈江山秋晚图〉》称王诜此画“尽写浩然词意”,并录孙浩然《离亭燕》词,见楼钥《攻愧集》卷七〇,《四部丛刊》本。此词另见于黄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然宋人范公偁《过庭录》“张康节公居江南所作词”录《离亭燕》词,归为张昇所作。见[宋]范公偁《过庭录》,中华书局,2002年,页362。

  7. [清]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五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页374。

  8. [清]吴昇《大观录》卷一九录《董玄宰六祯画册》,其中一帧题为《玄宰画太白词》,录太白词“平林淡淡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见吴昇《大观录》,《中国历代书画艺术论著丛编》第31册,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7年,页727—728。

  9. [明]黄冕仲《诗馀画谱跋》,[明]汪氏《诗馀画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页3。

  10. “前图后文”的排版方式,在顾炳的《顾氏画谱》已出现,亦可能受到当时文人画系统中山水画册的影响,如文人画家董其昌有多个仿古山水画册,每一开俱为“右图左文”的形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翻印《诗馀画谱》,为了方便读者阅读,调整成为“前文后图”的排版。据国家图书馆藏本可知,《诗馀画谱》原貌应为“前图后文”的排版。

  11. 《唐诗鼓吹》十卷,传[金]元好问著,[元]郝天挺音释,[明]余应奎校补,明万历间(1573—1619)福建书肆三槐堂江子升刻本,辑入傅惜华《中国古典文学版画选集》,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1年,页58—63。

  12. [明]林之盛《七言唐诗画谱叙》,[明]黄凤池《唐诗画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页119—120。

  13. [明]程涓《六言唐诗画谱序》,[明]黄凤池《唐诗画谱》,页233—234。

  14. 郑振铎《诗馀画谱跋》,《郑振铎文集》(第6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页16—17。

  15. 参见[日]大木康《明末江南的出版文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页162—163。

  16. [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四,中华书局,1958年,页59。

  17. [明]谢肇淛《五杂俎》卷一三,上海书店,2001年,页266。

  18. 相关研究成果参见严佐之《论明代徽州刻书》,《社会科学战线》1986年第3期;徐学林《试论徽州地区的古代刻书业》,《文献》1995年第4期;陆贤涛《明清徽商与徽州刻书业》,安徽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5年;刘孝娟,《明清徽商与徽州刻书业的兴盛》,苏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等等。

  19. 郑振铎《中国古代木刻画史略》,页49。

  20. [美]高居翰《山外山:晚明绘画1570—1644》,三联书店,2009年,页316—318。

  21. [明]吴汝绾《诗馀画谱序》,[明]汪氏《诗馀画谱》,页1。

  22. 郭味蕖《中国版画史略》,北京朝花美术出版社,1962年,页101。

  23. (图一注释)本文图版引自[明]汪氏《诗馀画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明]顾炳《顾氏画谱》,文物出版社,1983年。下多处同,不再出注。

  24. 王伯敏《中国版画史》,上海美术出版社,1961年,页105。

  25. 鲁迅《〈近代木刻选集〉(2)小引》,《鲁迅全集》第7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页753。

  26. 转引王伯敏《中国版画通史》引程家珏《门外偶录》语,河北美术出版社2002年版,页106。据王伯敏所记,《门外偶录》有程家门人陆定方手抄本,已流入日本,有土田麦迁主张出版的影印本,手抄本残损严重,仅能看到原文大略。是否原有刊印本,尚未有所闻。

  27. 参见张秀民《关于华昇与明代刻印工事迹考略》,《上海图书馆建馆三十周年纪念论文集(1952—1982)》,上海图书馆,1983年,页159—170。

  28. [明]黄冕仲《诗馀画谱跋》,[明]汪氏《诗馀画谱》,页1。

  29. 现存《诗馀画谱》97幅版画中,出现“仿”字样的据笔者的检索共有26幅。

  30. 明代画家董其昌有大量临仿作品,可参见《仿古山水册》《山水册》《书禅室小景图册》《书画册》等画作。

  31. 傅慧敏《晚明版画中的“粉本”——以万历年间〈顾氏画谱〉为例》,《美术学报》2012年第6期,页67。

  32. 此首一作刘弇词,参见宋人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四〇引《复斋漫录》语,中华书局,1962年,页335。此处从《诗馀画谱》。

  33. 这种背影形象,在文人画系统中较为常见,可参见明代沈周《策杖行吟图》《倚杖寻幽图》《无声之诗图》等画作。

  34. [明]朱元亮、张梦徵《青楼韵语》“凡例”,同永印局,1914年。

  35. [德]雷德侯《万物》,三联书店,2005年,页2。

  36. 笔者比对《诗馀画谱》与题武陵逸史(顾从敬)所编《类编草堂诗馀》,发现《诗馀画谱》收录的全部词作均辑于顾本《类编草堂诗馀》,且全部沿袭《类编草堂诗馀》的命题方式,在排序上除秦观的二首词《如梦令》(莺嘴啄花红溜)与《如梦令》(门外绿阴成顷)顺序颠倒之外,其余词作均严格遵照《类编草堂诗馀》的分调排序。可推知,顾从敬所编分调本《类编草堂诗馀》应是《诗馀画谱》的直接文学底本。参见[明]汪氏《诗馀画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明]武陵逸史《类编草堂诗馀》,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刻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

  37. 据傅惜华《中国版画研究重要书目》梳理,《唐诗画谱》的主要版本有:(一)明万历间苏州集雅斋原刻本;(二)明天启间黄凤池辑集雅斋八种画谱所收本;(三)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日本中川茂兵卫重刻八种画谱本;(四)民国七年(1918)日本文永堂铜版重刻本。见丁福保、周云青编《四部总录·艺术编》,广陵书社,2006年,页601—602。

  38. 郑振铎《诗余画谱跋》云:“此本刊于万历壬子(四十年)。惜辑者汪氏,未详其名。惟细读予所见所藏之三本,此谱似有二种,一为原刊本,一为翻刻本。董贾之一本,白棉纸初印,图最精工,当为原刊本。程守中本及通县王氏本,则较为简率,当为翻刻本。初睹殊不可辨别,若细细比勘之,则精粗自见也。惜限于功力,未能二本并印。各本皆无目录,兹为补之。又原书词牌名及词人姓氏每多讹误,兹亦于目录中,一一为之订正。”见《郑振铎文集》第6卷,页16—17。

  39. 参见《万首唐人绝句》、《全唐诗》、王重民《补全唐诗》、孙望《全唐诗补逸》、童养年《全唐诗续补遗》、陈尚君《全唐诗续拾》等。
        作者简介:陈琳琳,北京大学中文系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生,研究方向为宋元明清文学。
        原载《中国典籍与文化》201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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