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个人经验与困惑中编织出的小说 不止于此,对于学习库切写作的作家,或热爱库切作品的读者,就像评论家德里克·阿特里奇说的,当我们去探讨库切的生活与小说之间的联系时,或许可以比较清楚地窥看到,他的小说是怎样从他的个人经验与困惑中编织出来的。 这样的“窥看”,不妨从读他的自传体小说三部曲开始。《男孩》和《青春》是库切两部各自独立而互有关联的作品,前者叙写主人公十岁至十三岁时在南非的孩童生活,后者是他大学毕业后到伦敦谋职的一段经历。 体现在《青春》这部小说里,库切本人的年龄和履历都跟书中的主人公相吻合,至于那里面的诸多细节是否也是作者所亲历,或许可以参照这本传记,但如评论家云也退所言,因为库切的人生和作品太一致,这本传记就少不了循环论证的嫌疑:拿人生来论证作品,又从作品来反证人生。 在《青春》里,库切写“他”19岁到24岁几年间的生活经历,一个南非大学生跑到伦敦做了计算机初级程序员,朝九晚五的公司职员,饭碗不用担心,却还是很郁闷。由于生性缺少热情,干不成大事也惹不出乱子。他也需要被爱抚的感觉,但性爱从来没有给他带来生命的光辉,只是在吞噬时间和精力…… 与此相对照,库切本人大学毕业后离开南非到了伦敦,和主人公约翰一样,做了一段时间的计算机程序编制员。1965年他到美国得克萨斯州立大学攻读文学博士,研究爱尔兰小说家和剧作家、荒谬派戏剧的主要代表塞缪尔·贝克特。尔后,库切到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校任教。1973年他因参加反对越南战争的游行被捕后,离开美国重回南非。从1977年开始,库切开始发表小说,凭1980年出版的《等待野蛮人》,他的名声开始越出南非。 而在三部曲的第三部《夏日》里,库切索性写自己死后,传记作家文森特通过采访他人眼中的已故作家“库切”来构建一个多面、甚至不堪的自己。库切就如有评论所言,仿佛一个俄罗斯套娃深度中毒者,不断给叙事加括弧,括弧,再括弧,直到括弧本身成为叙事难以分割的一部分。而所谓“自传体”的最大证据,就是小说的主人公叫“约翰·库切”,并且里面的若干情节完全有出处,不但在库切以往的小说中均可找到相关情节,更可以直接对照库切的个人简历。 即便不是自传体,库切其他小说里的一些主人公也跟他个人的经历高度重合。《凶年纪事》里,主人公和库切一样,是居住在澳大利亚的年迈南美裔作家。《伊丽莎白·科斯特洛:八堂课》里,年近七旬的女作家作品不多却很有影响,也有点像库切本人。若是参照早年的欧洲经历,作为作家在英语世界中的边缘身份,等等。我们甚至可以把科斯特洛视为库切的部分替身。 饶有趣味的是,小说里科斯特洛获得了一项文学大奖,儿子陪着她去领奖,但她对这项殊荣很不以为然。她说,你们所授奖的这些书,过些年后人们将不再阅读,将被人遗忘。也应该如此,因为我们应该减少留给子孙们的负担。关于颁奖仪式,她更觉得是多此一举,说:“我应该告诉他们不要麻烦举行什么发奖仪式,直接把支票寄给我就行了。”这近乎是库切借小说人物道出的心灵自白。 某种意义上,科斯特洛正如有评论指出,是库切的另一个自我,人们读她的观点,也正是在读库切的观点。她说,我是一个作家,我写我听到的东西。我是一个秘书,记录不可见的世界,我是许多个秘书中的一员,这是我的使命:一个擅长听写的秘书。对给我的东西,我无权审问或指责,我只是写下这些文字,然后去试验它们是否准确,我是否听错。“我有信仰,但是我并不相信它们。”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