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是个体。更多的命名指向群体。老年痴呆症就是如此。它同样不具有合法性:痴呆症患者不一定年老,年老者并非都会患痴呆症。可是,这个命名曾经长期流行,并异化为调侃特定人群的依据,以至于许多人忘记了阿尔茨海默病这个医学术语。有段时间,它还进入了喜剧明星的词汇库,成为抖包袱时的常用语言装备。当人们被小品中的段子逗得哈哈大笑时,一个群体受到了深重的伤害。由于它所反映的偏见,老年人的生命活力、创造性、尊严被忽略了,许多与此相关的社会变革计划则被延缓、遗忘、抹去。 有时,疾病命名还会出现在地区乃至国家层面。去年,埃博拉病毒曾经肆虐,很多人为此惶恐不安。在危机感蔓延时,两个国家却躺着中枪了:这就是位于非洲的苏丹和刚果,而埃博拉则是流经这两个国家的一条河流。无需细说,你就知道这个命名多么荒谬不经:如果所有居住在埃博拉流域的人都感染了这种危险的病毒,那么,这两个国家就会坠向毁灭的深渊,单单苏丹的人口就多达三千四百多万。说白了,在埃博拉河流域,只有极少数人感染了埃博拉病毒。这种命名同样是意味深长的错误,表达了对非洲的刻板印象(贫穷、混乱、灾祸流行),遮蔽了非洲大陆蓬勃发展的可能性。事实上,它同样不过是诸多偏见的一种版本。 在不合理的疾病命名行动中,受到伤害的主要是弱势群体和贫穷地区,如女性(玛丽病毒)、老年人(老年痴呆症)、动物(鼠疫、禽流感、猴痘)、第三世界(中东呼吸综合征),支撑它的是等级制的逻辑。这显然与自由、平等、博爱的现代观念相悖。它能延续至今,说明现代化是个远未完成的事业。世界卫生组织的禁令虽然来得略显迟缓,但亡羊补牢仍会提升人类的文明指数。 (作者系深圳大学文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