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说巴适,有点像全国人民说安逸,那是身心愉悦的浓缩语。比如遇到下雪的好天气,在四川那是难得的好兆头,王大爷搬个板凳在院子里望着满天纷扬的雪说:这个巴适,今年的收成不摆了。不摆了也是对满意和幸福的概括,意即在所有主观条件具备的情况下,客观条件也很利索,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啦。摆就是说的意思,好到不摆了,再怎么说也是白说。 现在所了解到的是,“适”可以作舒适释义,“巴”却不易为外地朋友所了解。“巴”在盆地的语境是很融洽、贴近与默契的意味。早期出现的下里巴人也许指的是纯朴耿直的重庆巴人,那是泥土质朴可爱的本色,不仅与草根姿态如出一辙,而且就是身边的大多数;后来在重庆出现的“巴倒烫”一词,突然给人很多灵感,坑蒙拐骗是为重庆人血液所不容许的。“烫”就是小人的伎俩与状态,特别用到了“巴”字,那自然是坏到骨子里去了。明眼人已经晓得,巴适可以概括为安逸惨了,是良好心态下人人的口头禅,呼应了一个时代的局部生活。 喜欢以此为生活语言的人典型乐天安命,这是乐观主义者的语言标本。盆地人是知足的、达观的、向善的。冬天有点懒太阳、夏天有阵凉爽风、炎热有块棒棒冰、严寒还有烘笼烤,那就是王小二的幸福生活了。烘笼是用炭火装在竹篾编织的瓦钵里取暖,纯天然,是节能思想的早期实践,也是绿色能源的田园范本,给了我们贫困少年生活许多的温暖。老母亲从老家搬到二哥家长住的时候,也是带了一个烘笼,但是没有用着,城里早不烧木炭了,而要去专买煨火的钢炭,成本可不见低,她怎么会去做这样的打算! 人的本质是怀旧的。简单纯真的童年是藏在心头的一粒种子,哪怕让回忆的微风一吹,都会时时有萌芽的蠢动。比如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一直在我鼻息间回荡,那是我少年时代在田野放牧时的记忆胎记。我觉得那真是很巴适的时光,我认识了矢车菊,认识了蒲公英,认识了菖蒲与芥菜,认识了嫩绿的锯锯草,认识了红色蜻蜓与马草的纠结,认识了天籁的声音与色彩,她们总会在某个情绪中常常来拜访,把我沉醉入绚烂的田野。觉得很巴适,真的很安逸。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