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估马克思:马克思的美学与21世纪 法国学者巴利巴尔早在二十年前就说过,“为什么我们在21世纪还要阅读马克思的著作:凭着他对哲学提出的问题和他为哲学确定的概念,马克思不仅成为一座历史丰碑,而且还是一位现代作家。”[29]按照巴利巴尔的说法,马克思的著作仍然具有现代性,值得我们永久地阅读。他这里虽然说的是哲学,理论上也包含了美学。德里达也说过,“不能没有马克思,没有马克思,没有对马克思的记忆,没有马克思的遗产,也就没有将来。”[30]这就向我们提出了一个严肃而重大的问题,在发生了苏东巨变、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陷入低潮的20世纪已经成为过去,21世纪也已经到来十多年之际,我们为什么还要研究马克思的美学?为什么还研究马克思与20世纪美学的关系?我们究竟怎样来看待马克思的学说及其美学在21世纪乃至未来的有效性? 马克思的思想遗产包括美学遗产的一个主要价值无疑是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性。马克思对资本主义运行的结构分析和危机诊断,提供了理解和看待当代资本主义的不同角度。鲍曼说,即便是资本主义取得了暂时的胜利,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仍然可以提供“一个全面批判的乌托邦,揭露资本主义价值的历史相对性,揭示它们的历史局限性,并因此而防止它们冻结成一种无边界的常识。”[31]事实上正是如此,马克思与社会文化批判有关的准美学话题如异化-物化观、自然观、意识形态理论等正是对20世纪美学产生了深远影响,并且对当今发展迅猛的边缘性社会文化运动,如女权主义、生态保护运动、后殖民批评等等仍然有很大的影响力。而马克思对未来社会潜在趋势的描述如“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32]等等,使马克思汇入启蒙运动以来人的个性发展和人的全面解放的潮流中去。可以说,对个性自由、感觉与精神得到全面解放的美好社会的追求正是马克思思想的永恒活力所在。英国学者蒙克说,“马克思的批判方法反而有助于认识论上的所有极端倾向:从女权主义到解构主义。在马克思自己的思想中,存在着永恒的创新、适应与自我批判的反思。马克思的思想过去和现在都像他所阐释的社会一样充满活力,过去和现在都是旨在实现社会正义。”[33]马克思阐明了艺术与审美超出人的物质和经济需要,使个人全面发展,进而由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所占的位置,提出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与美学有关的问题。就文学艺术而言,“对马克思来说,文学不仅仅是一种表达的手段——在很大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自我构成的手段……艺术作品的生产和欣赏有助于我们成为更完美的人。”[34]应当说,马克思的批判精神和致力于人的自由解放的目标与旨趣是对20世纪美学影响最大的方面,也是将来会继续发挥影响的方面。 20世纪后期发生了从现代向后现代的转变:消费社会的来临,信息社会、图像时代的兴起,并且这个趋势到了21世纪还在演变当中,不可逆转。马克思的学说既面临着发展的机遇,也面临着全新的挑战。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对马克思本人美学思想的研究,还是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建构,既是一个解释学问题,也是一个面对现实和未来的再创造问题,因为要达到理解的创造性,需要将当代视阈与马克思的视阈相融合。面对变化了的社会情境需要与时俱进,不断开拓新的视野与命题,在理论思维、范畴更新和方法论变革的层面上推进对马克思的研究,进而推进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建构。 我们主张在理解与对话中发展马克思主义美学,首先要把马克思的思想看成具有多种来源、多种成分、多种影响的整体,具有多种引申、发展的潜能,才能合理地评估马克思的学术贡献,并在当代语境中继承和推进马克思主义美学;其次,需要恰当地处理理解与对话中的复原与建构、阐释与创造之间的关系。理解和建构马克思主义美学自然要回到马克思那里,注意文本自身的意义。但是理解总是客观性与主观性的统一,我们无法完全还原马克思。马克思文本自身的意义并不独立于理解者,而是带着前理解与先见的理解者的视界在解读中与对象形成“视界融合”,因此马克思主义美学必然是复原与创造的统一。将当代视阈与马克思的视阈相融合,不仅要把当代问题与马克思本人的美学问题、准问题、问题域进行对接,还需要应用各种现代学术观念与方法对马克思的美学问题以及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形态建构进行新的透视。 鉴于上述情况,本书引入双重视域,一是历史的视域,它在借鉴以往各种解读马克思的路径的基础上,把马克思本人的美学问题和准美学问题纳入20世纪延伸了的美学情境和变形了的美学图景中加以重新审视,即考察马克思原本相对偏重于政治经济学维度的美学问题、准美学问题、问题域如何演变为艺术、文化、上层建筑层面的美学问题,清理与评估马克思美学话题、准美学话题在当代美学中的演变轨迹,以及马克思对马克思主义美学生成和演进的影响,并在马克思主义美学与当代思潮的对话与碰撞中反观马克思思想的沉淀与潜能。就这个方面来说,本书力求整合国内外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新成果、新方法,以图在一个比较宏大的思想史视域中从美学这一个侧面对马克思与20世纪美学的关联进行新的解释和论证;二是当下和未来的视域,即在20世纪已经成为过去的情况下,把马克思放在21世纪的当下,在考察马克思与20世纪美学关系的同时,又超越马克思与20世纪美学的关联,审视马克思美学的未来前景和可能发展。 文章来源:《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中国文学发展——中国社会科学院首届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论坛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6年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