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糕 重阳佳节菊花开。李苦禅/绘 农历九月,天气渐凉,霜雪将至。人们抓紧这秋收后的农闲时刻,举办一年中最后一次户外游玩活动,这便是九月九日的重阳节。古代认为六是阴数,九为阳数,两九相重,故称重阳,又称重九、登高节、茱萸节、菊花节。 关于“重阳”这个词的由来,最早见于《楚辞·远游》:“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但这里的“重阳”,本指天,在《远游》中指天空层积的阳气,与九月九日还没有关系。把九月九日叫作重阳的,始于魏文帝曹丕《九日与钟繇书》:“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俗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是月律中无射,言群木庶草,无有射地而生。至于芳菊,纷然独荣。非夫含乾坤之纯和,体芬芳之淑气,孰能如此?故屈平悲冉冉之将老,思食秋菊之落英,辅体延年,莫斯之贵。谨奉一束,以助彭祖之术。”从这封信,可见重阳是因为月日中两九相重而得名,而且赏菊和食菊之习俗,由来已久。 东晋葛洪在《西京杂记》中记载,汉高祖刘邦的爱姬戚夫人每逢重阳都要“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令人长寿”。从中可知,流传至今的重阳节的基本风俗活动,在汉代已经基本具备雏形。 重阳节古俗中的“食饵”,即今天的吃重阳糕。此俗颇有来头,据《玉烛宝典》:“食饵者,其时黍秫并收,以因黏米嘉味,触类尝新,遂成积习。周官(即《周礼》)笾人职曰:羞笾之实,糗饵粉餈。干宝注曰:糗饵者,豆末屑米而蒸之以枣豆之味,今饵糕也。《方言》:饵谓之糕,或谓之餈。”这个“食饵”的习俗演变成吃重阳糕,其中有唐宋两代文人笔墨游戏的参与。唐代诗人刘禹锡有一首《九日登高》诗:“世路山河险,君门烟雾深。年年上高处,未省不伤心。”据说刘禹锡写“年年上高处”这一句时,本来想写“年年上糕处”,即唐代已有“糕”字,但这个民间俗字不见于经典,所以他不敢将它写入诗中,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宋人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记叙了宋人宋子京刺刘禹锡说:“刘郎不敢题糕字,虚负诗中一世豪。”其实唐宋时代,糕食已经相当普遍,不过重阳糕做得另有讲究而已。《东京梦华录》记北宋汴京,在重阳节“前一、二日,各以粉面蒸糕遗送,上插剪彩小旗,掺果实,如石榴子、栗子黄、银杏、松子肉之类。又以粉作狮子蛮王之状,置于糕上,谓之‘狮蛮’”。而《梦粱录》则记南宋时杭州,重九时,“以糖面蒸糕,上以猪羊肉、鸭子为丝簇饤,插小彩旗,名曰‘重阳糕’,禁中閤分及贵家相为馈送。蜜煎局以五色米粉塑成狮蛮,以小彩旗簇之,下以熟栗子肉杵为细末,入麝香糖蜜和之,捏为饼糕小段,或如五色弹儿,皆入韵果糖霜,名之‘狮蛮栗糕’”。可见到了南宋时,重阳糕和狮蛮是两种不同的食品。 南朝梁吴均写的《续齐谐记》中还详细写了重阳节要有登高等活动的原因,书中写道:“汝南桓景,随费长房游学累年。长房谓曰:九月九日,汝家当有灾厄,宜急去,令家人各作绛囊,盛茱萸以系臂,登高,饮菊花酒,此祸可除。景如言,举家登山。夕还,见鸡犬牛羊一时暴死。长房闻之曰:此可代也。今世人九日登高饮酒,妇人带来茱萸囊,盖始于此。”这说的就是有名的“桓景避难”的故事。 此故事似乎在说重阳节不是一个好日子。这是为何?农历九月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季节,“九九艳阳天”,菊花盛开,秋高气爽之时。可是重阳节的风俗活动,如登高避祸、饮菊花酒、佩茱萸以驱邪都和“躲避”有关。这可能是源于古人对山川之神的崇拜。《易经》认为“九为老阳,阳极必变”,所谓“亢龙有悔”。而九月九日,月和日均是老阳之数,已经属于盛极必衰之态,因此古人才想出一系列避祸、自求多福的活动来。晋周处《风土记》说:“九月九日律中无射而数九。俗以此日茱萸气烈成熟,尚此日折茱萸房以插头,言锌恶气,而御初寒。”又说:“汉俗九日饮菊花酒,以祓除不祥。”茱萸是一种具有香味的植物,可以入药,有驱虫的功能。汉代,人们过重阳是将茱萸切碎装在香袋里佩带,晋朝以后则改为将茱萸插在头上。 九月时值季秋,古人称之为“无射”之月,意指此月阴气正盛,阳气极衰,万物尽灭。在此百物肃杀之际,菊花却傲霜独放,因而备受世人推崇。因此,农历九月被称为菊月,重阳又被称为“菊花节”。赏菊之风是魏晋时期流行起来的。陶渊明对重阳赏菊风气的流行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菊花也因此有了“陶菊”“彭泽菊”的雅称。唐代时期,重阳赏菊的风气依然很流行。初唐王勃《九日》诗云:“九日重阳节,开门有菊花。不知来送酒,若个是陶家。”诗人用风趣的口吻说明了当时重阳赏菊之盛。 明代李时勉在《九日赏菊诗序》中说他在庭院里种了一些菊花,每到重九,繁英欲吐,秀色可餐,他邀请一些朋友来他家观赏。大家传杯换盏,赋诗抒怀,其乐融融。这是京城士人的赏菊情况。明代著名文学家张岱在《陶庵梦忆》卷六《菊海》中记述了山东兖州地区的赏菊之风:说兖州张氏邀请他赏菊,他到张氏的园圃一看,一大片空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张岱惊叹道:“真菊海也!”作者进一步介绍说:兖州缙绅家风气袭王府,赏菊之日,其桌、其炕、其灯、其炉、其盘、其盒、其盆盎、其肴器、其杯盘大觥、其壶、其帏、其褥、其酒、其面食、其衣服花样,无不菊者。夜烧烛照之,蒸蒸烘染,较日色更浮出数层。席散,撤苇帘以受繁露。一家一户而艺菊成海,堪与今之公园媲美。缙绅之家处处都要点缀上菊花,夜晚还要在菊花间点上蜡烛,渲染出一种别样的观赏气氛。 《礼记·曲礼》云:“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这些从中华民族祖先传下来富含浓浓人情味的习俗,至今为大家所喜爱和珍视。就像诺贝特·埃利亚斯在《文明的进程》中所说:“文明尚未结束,它还在形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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