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现代作家中,朱自清“以辛勤的劳作来扩大新文学的影响,并始终保持了爱国知识分子的节操”(陈竹隐语)(注:朱金顺:《朱自清研究资料》,北京师大出版社,1981年9月。)。 他创作的文学作品,特别是散文作品,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洗礼,依然放射着夺目的光辉。对朱自清的作品开展研究,对朱自清作品的研究进行研究,可以使我们反思一些东西,总结出教训和经验。本文将朱自清生前、逝世至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十一届三中全会至今作为三个阶段,分别讨论朱自清研究的状况和特点。 一 朱自清是在五四浪潮的推动下,带着他的新诗走上文坛的。从1919年到1925年,大致写了五十多首新诗,其中以1920年至1922年写得最多,他跟文学研究会的朋友们出版了诗歌合集《雪朝》之后,只在个人的诗文集《踪迹》中收入诗三十首。1925年以后,他已经很少写新诗。尽管写新诗的时间不长,诗歌的数量亦不算多,但从新诗的萌芽到兴盛,以至成为一种崭新的文学样式,朱自清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1923年出版的长诗《毁灭》曾引起评论界的反响。陈中舫、俞平伯先后在《小说月报》上著文,特别是俞平伯对《毁灭》的内容作了很高的评价,认为是“一首充满积极意味的诗”,对其艺术特点作了精辟的评析:“风格底宛转缠绵,意境的沉郁深厚,音调的柔美凄怆,只有屈子的《离骚》差可仿佛。”(注:《小说月报》14卷8期。 )俞平伯的评论,虽有过誉之辞,从另一角度看,也说明了《毁灭》确实达到了比较高的艺术成就。 这一时期另一个对朱自清诗歌作出很高评价的是郑振铎。郑振铎把朱自清的《踪迹》与胡适的《尝试集》相比,认为“远远的超出《尝试集》里任何最好的一首,功力的深厚,已决不是‘尝试’之作,而是用了全力来写着的”(注:郑振铎:《五四以来文学上的论争》。)。郑振铎给予朱自清的诗以恰当的历史地位。俞、郑二人的评述,是这一时期朱自清诗歌研究最主要的收获。同期除了有少量的对单篇的诗歌的评析文章外,对朱诗作综合研究的文章还没有出现,这说明这一时期朱自清诗歌的研究总体上还处于初步的奠基阶段,还缺乏从一定理论高度上的分析和探讨。 代表朱自清文学上最高成就的是散文。他在20年代的早期散文代表作,被誉为“白话美术文的模范”,可以想见被推崇的程度。在当时的散文创作中“有种种的样式,种种的流派,表现着、批评着、解释着人生的各面。……有中国名士风,有外国绅士风,有隐士有叛徒,在思想上是如此;或描写,或讽刺,或委曲,或缜密,或劲健,或绮丽,或洗练,或流动,或含蓄,在表现上是如此”。(注:朱自清:《背影序》。)朱自清的散文创作,主张用历史观点、白话散文的时代需要和社会功能,更主张联系历史的背景和外国的影响来进行革新创造。他用自己白话美文的创作实践,来向旧文学示威,实践自己的革新主张。因此,他的散文一开始就有一种独特之处。正如李广田所说:“在当时的作家中,有的从旧垒中来,往往有陈腐气;有的从外国来,往往有太多的洋气,尤其是西欧世纪末的颓废气息。朱先生则不然,他的作品一开始就建立了一种纯正朴实的新鲜作风。”(注:李广田:《朱自清先生道路》。) 这一时期对朱自清散文的研究,较有代表性的当推郁达夫、钟敬文、杨振声等人的论述。郁达夫对朱自清的早期散文颇为推崇,曾在30年代中期他所写的《新文学大系•现代散文导论》(下)中说:“朱自清虽则是一个诗人,可是他的散文,仍然满贮着一种诗意,文学研究会的散文作家中,除冰心女士外,文字之美要算他了。”郁达夫对朱自清的散文归结为“诗意”、“文字之美”两点,从艺术上抓住了朱自清散文的特色,成为后来评价朱自清散文艺术的定论。 这一时期,李素伯、阿英、钟敬文等先后对朱自清的散文作过评述,他们都把同时代的作家跟朱自清作比较,从而得出各自的艺术个性,其中钟敬文认为:“他(朱自清)在同时人的作品中,虽没有周作人先生的隽永,俞平伯先生的绵密,徐志摩先生的艳丽,冰心女士的飘逸,但却于这些之外,另有种真挚清幽的神态。”(注:钟敬文:《柳花集•背影》。)钟先生的评述,是从很高的层面上对朱自清的散文进行比较评述,读一读朱自清早期的散文作品,从《背影》、《荷塘月色》、《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冬天》、《春》……“真挚清幽”——钟先生确实抓住了朱自清散文风格的特征,对后人进一步研究和探讨朱自清散文,具有重要的启迪意义。 40年代杨振声的《朱自清与现代散文》代表了这一时期朱自清散文的研究有所深化。杨先生论述了朱自清散文风格的形成以及风格的特点。他说:“朱先生的性情造成了他的散文风格,……他文如其人,风是从朴素中来,幽默是从忠厚中来,腴厚是从平淡中来。他的散文,确实给我们开出一条平坦大道,这条道将永久领导我们自迩以至远,自卑以升高。”(注:《文讯》:9卷3期,1948.9.15。 )杨先生与朱自清是多年的同事,相互的为人和为文都很了解。杨先生从“性情”的角度来评述朱自清的散文风格,用“朴素”、“平淡”评价朱自清散文的特色,应该说是抓住了事物的本质的。这一时期朱自清作品研究的基本特征是以单篇的研究、片言只语的评述为主,缺乏系统和深入,而且研究的领域较为狭窄。 二 1948年8月,朱自清不幸病逝。他的许多朋友、同事、 学生相继发表了大量的哀悼文章,追念这位为新文学事业、为文学教育事业奋斗终身的杰出的文化战士。这些纪念文章从多重侧面提供了朱自清在为人、创作、治学、思想发展等方面的宝贵的资料。特别是李广田的《最完整的人格》(注:《观察》第5卷第2期。)、冯雪峰的《悼朱自清先生》(注:冯雪峰:《论文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52。)两篇重要的纪念文章,分别从“人格”和“思想发展”两个方面对朱自清进行分析和评价。朱自清逝世不久,叶圣陶等人组成了朱自清文集的编辑委员会,着手朱自清文集和选集的编辑工作,为朱自清作品的研究工作提供了条件。特别是毛泽东对朱自清的评价,对朱自清研究工作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然而,朱自清研究的良好势头并没有能够保持下去。随着1951年下半年对于选入中学课本的《背影》一文的讨论,朱自清的研究陷入了低谷,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基本上没有朱自清研究的文章发表。对于像《背影》这样曾打动过无数青年情感的散文,无论对其内容或形式进行讨论,都应该是正常的,但由于当时政治气候的因素,这场讨论一开始就被定了调,讨论的结果又自然地用定调者的观点作了结论:第一,《背影》宣扬“父子间的私爱和充满了小资产阶级的感伤主义情绪,而这种情绪乃是官僚阶级没落阶级的产物”。第二,《背影》“在历史上起了腐蚀青年的作用”。第三,《背影》“虽有某些艺术性,但不能算是成功的作品,事实上它的文字技巧也是有毛病的”(注:《人民教育》3卷6期。)。讨论结束,《背影》成了毒害青年的“毒草”,自然就被从中学课本中删掉,随即朱自清研究也就基本停滞下来。 60年代初,随着党的文艺政策的某些调整,冷落的朱自清研究有所回暖,其中值得一提的主要是吴晗、何以聪、朱德熙等人的数篇文章。吴晗于1960年11月20日发表的《关于朱自清不领美国的救济粮》,介绍并颂扬了朱自清宁可饿肚子、也不向帝国主义弯腰的铮铮骨气,以此来激励处于三年困难时期的人们度过难关。这篇应时之作,打破了朱自清研究的沉闷局面。此后两年,即1962年8月12日,吴晗又在《光明日报》上发表了《他们走到了它的反面》一文,用大量的史实说明朱自清走过的曲折道路,从一个奉行中间路线的民主个人主义者,到最后抛弃中间路线,参加反美反蒋斗争,走到了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国民党反动派的反面的人生历程。该文对朱自清思想转化过程的概括描写,对朱自清研究工作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何以聪1962年8月18 日发表在《文汇报》上的《朱自清早期散文的艺术特色》是一篇具有较高理论深度的系统研究朱自清早期散文创作的论文。该文明显地带有60年代意识形态的烙印,它肯定了朱自清早期散文思想内容中的进步倾向,指出朱自清的早期散文创作都是在现实主义原则指导下进行的,并且在创作实践上取得了光辉的成就。何文从四个方面归纳了朱自清早期散文创作的特点,即“细致的纹路”、“简炼而又深刻的表现力”、“严谨精美的结构”、“高度的和谐”。文章限于篇幅,未能充分展开论述,但对沉寂多年的朱自清研究,毕竟投下了一个亮点。 朱德熙的《于平淡中见神奇》(注:《新闻业务》,1961年第7期。)一文,主要论述朱自清的散文朴素自然,指出他的文章严谨不苛,虽然着意锤炼文字,但风格平易自然,既不流于险涩,也很少华丽的铺排与藻饰。在朴素自然的风格中立新意、造新语,于平淡之中见神奇,平正通达而又富于创造性。尽管“朴素平淡”前人已有论述,但他所论及的对象大多为朱自清的游记,仍给人以清新之感。 这段时间,朱自清的友人或读者也发表了一些文章。如晦庵的《朱自清》(注:《人民日报》1962.5.19。)、 张白山的《漫谈〈荷塘月色〉》(注:《文学知识》1959年11期。)、汪炯华、李炎群的《诗的写景、景的抒情——读〈荷塘月色〉》(注:《山花》1963年3期。 )等,从不同的角度对朱自清散文进行了讨论或评述。文艺政策的某些调整,并没能使朱自清研究走出低谷。随着十年的“浩劫”,朱自清研究完全中断。 纵观这一时期,前后约三十年,朱自清研究的文章数量很少,研究的范围很窄,并且相对地都带有的“左”的痕迹。 三 1978年,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文学研究进入新时期,朱自清的研究逐步推向深入,出现了许多喜人的成果。朱自清的散文、诗歌、诗论、语文教育等方面都出现了一批具有较高质量的研究文章或著作,朱自清的学术研究、旧体诗、日记等,也有研究者开始作专门探讨。但最令评论者感兴趣、研究最多的仍是散文。自从甘竞存发表《重读〈背影〉》(注:《雨花》1978年12期。)一文之后,朱自清散文的研究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以早期的散文为重点,继而向后期散文拓展;从单篇的思想内容、艺术特色的评析转向朱自清散文整体艺术奥秘的探索;由一般的研究文章到研究专著的推出,呈现出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的格局。 80年代,体现研究较高水平的有吴周文的《论朱自清的散文艺术》(注:《文学评论》1980年1期。)、蔡清富的《论朱自清的散文创作》(注:蔡清富:《现代文学纵横谈》,北京师大出版社,1992年8月。)等。吴文探讨了朱自清散文艺术的特征:朱自清散文的艺术构思,十分注重“眼”的安设;抒情艺术,创造情景交融的境界,达到了真挚美、绘画美、理趣美;在结构方面注重贯穿线索,把“明断”和“暗续”结合起来;语言艺术:“谈话风”的艺术语言,在明白如话、通俗平易之中还有形象生动、浓缩隽永的特色。吴文还标示了朱自清散文艺术与中国古代散文的渊源关系,比较客观地评价了朱自清对建树现代散文所作的杰出贡献以及他在中国新文化长河中的历史地位。蔡文则将朱自清的散文分为抒情、叙事、杂文三类进行论述,作者指出朱自清特别重视感情对于文学创作的作用,感情往往是其作品内在联系的纽带。作者还分析了朱自清抒情散文“或以感情为线索,描写客观事物;或以作者的某种感情为中心,连缀有关事件”的表现方法。此外,一些研究者的成果,如丁尔纲的《朱自清散文的风格特征》(注:《锦州师院学报》,1980年3期。)、 苏振元的《试论朱自清散文的艺术风格》(注:《杭州大学学报》,1980年1期。)等,都有自己鲜明的特色。 80年代研究朱自清的专著,也都分别用相当的章节论述了朱自清的散文创作成果。时萌的《闻一多、朱自清论》中的《朱自清散文风格论》(注: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6月第一版。 )、陈孝全、 刘泰隆的《朱自清作品欣赏》(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一版。)、杨昌江的《朱自清的散文艺术》(注:北京出版社,1982。)等,都对朱自清的散文创作、艺术特色等进行了深入系统的探讨和评述。 90年代与80年代初期研究文章如火山喷涌一般的状况相比,研究文章的数量有所减少,特别是早期散文的单篇研究明显减少,而对散文创作艺术特点的探析,对朱自清散文美学风格,创作源泉、文化底蕴等的思考文章在增多,说明了朱自清散文研究的深化。这一阶段代表研究较高水平的有邢富君的《朱自清的人生之路和文学贡献》(注:《辽宁师大学报》1991年第4期。)、 吴周文的《诗教理想与人格理想的互融:朱自清散文的美学风格》(注:《文学评论》1993年第3期。)、 沈爱明的《女性:朱自清文学创作的母题》(注:人大复印资料,原载《固原师专学报》,1995年第4期。)等。 邢富君的论文,剖析了朱自清的人生经历及思想发展过程,主要分析了朱自清散文创作的分期,论述了不同时期散文的风格特点、形成这一类型散文风格的文化内涵及其文化的价值。对朱自清散文创作从文化内涵和文化价值的角度来进行系统论述,邢富君提供了一个新视角。吴周文的论文主要论述朱自清散文的美学风格。他首先分析朱自清的审美理想和审美品格的生成,认为朱自清所奉行的“中和主义”跟传统的诗教理想“温柔敦厚”有相通之处,朱自清的处事性格、人生信念以及对创作的理解等显然受到“温柔敦厚”的影响,表现在散文创作上,叙事相对平淡,抒情不是激荡起伏,而是表现出一种淡淡的喜或忧,产生一种很值得回味的抒情效果。吴先生接着论述了白话美文风格特征,在朱自清这里,“谈话风”不仅是语体特征,而且是文体和风格的特征。朱自清早期的散文,被推为白话美文的模范,但在语言上很注意雕饰;以后的散文平谈朴素,实则内涵丰富,而状似谈话的表现形式,与他早期散文有所区别。之所以能如此,跟朱自清既接爱外国的影响,又继承借鉴古典艺术的传统,进而形成了自己的美学风格是分不开的。沈爱明的文章则从朱自清散文中女性的描写论述女性在激发创作灵感中的重要作用,并将其视作朱自清文学创作的母题。沈先生从三个角度论述:(1)通向人类永恒的亲情;(2)扑朔迷离的艺术精灵;(3)博爱意识的终极关怀者,并以一系列作品为例来印证其观点,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它如麦石安的《论朱自清散文的意境创造》(注:《中山大学学报》1996年第5期。)、 陈孝全《朱自清散文“以文作画”的艺术》(注:《华东师大学报》1996年第3期。)等文,也都有自己鲜明的特色。 90年代朱自清散文研究的专著主要是吴周文、张王飞、林道立的《朱自清散文艺术论》(注:江苏教育出版社,1994.7。)。该书运用哲学、美学、心理学等交叉结合的研究方法,紧紧围绕“意在表现自己”这一中心并因此建立一整套用以评价散文的美学标准:(1)审美心理:主观偏执性的艺术感觉;求异,沉醉致幻的艺术想象;以个人遥远回忆驱动审美娱悦,从美好的自然景物寻求个人人格理想和悲剧性的心理定势。(2)感兴式的思维和文眼。(3)审美理想与人格理想的互融。该书对结构、“谈话风”境界的创造及语言等篇目的论述,进行了由表及里又由里及表的细致分析,使朱自清散文艺术的魅力如撩开面纱一般。作者从朱自清作品中发现、总结、研究出较系统的美学标准,又将这美学标准贯穿到具体作品的阐释这一宏观和微观相结合的体例开辟了研究的新局面。 朱自清最初是以诗人的身份登上文坛的,尽管他写了不少新诗,但除了最初俞平伯、郑振铎等人的评论外,之后几乎没有人对朱自清的诗歌进行系统的研究和评述。新时期最早综合评述朱自清新诗的是陈孝全。他的《论朱自清的诗歌创作》(注:《天津师院学报》,1980年第3期。)认为:朱诗中传达的声调是不怎么一致,有震撼人心的强音,也有令人哀伤的低调,但爱国主义和反帝反封建的精神却是主调。这个分析是符合青年时代的朱自清在五四精神激励下精神上积极进取;以及在五四落潮期苦闷傍徨反映在创作上的实际情况。陆耀东《论朱自清的诗》(注:《文艺论丛20》,上海文艺出版社。)认为:“朱自清的诗,通过独特的途径和方式,表现了时代的亮色”,“其诗作”几乎没有不抹上时代的色彩,没有一首不发出时代涛声的回音,其歌颂光明、理想、政治斗争、革命者的诗是如此,即使以日常生活为题材的诗亦复如此。陆耀东对朱自清以日常生活为题材的诗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是以往的评论者所没有的。 叶橹的《漫游在诗国的心迹》(注:扬州师院:《朱自清研究论文集》,1988。),则从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对朱自清的诗歌进行了论述。叶橹首先从宏观上,把朱自清放到20世纪初的诗坛上,同胡适、郭沫若、冰心、宗白华、刘大白作分析比较,说明朱自清在20世纪上半期在中国诗坛所处的独特地位。在微观上,叶橹认为诗如其人在朱自清身上表现得十分鲜明而突出。叶橹对朱自清的性格有一段形象而准确的分析:他是一个曾经热烈向往和追求光明的青年知识分子,他的质朴和善良引导他走上正直的道路,他的平民出身使他接近普通人的感情世界。然而他又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人,所接触的社会生活面比较狭窄,因此他的质朴和善良便包含着单纯和软弱,他的感情世界纯真却缺少了大起大落的波峰浪谷。这样,就使他的诗具有了一种偏于平缓的感情流动。叶橹的评述对读者把握朱自清的新诗,具有很好的启发作用。此外,刘玉凯、李景华、王瑞貂等人也先后作过评述。 除了对诗歌的研究外,这一时期也有研究者把眼光投向了朱自清的诗论。朱自清一生中写下了许多诗歌的评论、专论,40年代,徐中玉就曾对朱自清的诗论进行过研究,发有了评论。但此后数十年中研究基本中断,到80年代中期,张俊山、张效清等发表了他们的诗论研究文章。90 年代初, 潘颂德出版了《中国现代诗论四十家》(注:重庆出版社1991年。),其中的《朱自清的诗论》,按时间顺序论述了朱自清在各个阶段对新诗创作的见解和评价。严格地说,它是一篇朱自清诗论的介绍,可以让读者清晰地看出朱自清诗论的发展脉络。90年代,朱自清新诗的研究、诗论的研究力度明显不够,十年中只有数篇论文发表,且没能引起读者注意。 朱自清一生的职业是教师,他对语文教学倾注了大量心血,发表了大量文章。进入新时期,评论者开始重视这一领域的研究。80年代初,鹿鸣、崖远培、刘连达等分别发表研究文章。1985年,《朱自清论语文教学》一书,由中央教科所编辑出版,书中编入了朱自清论语文教学的文章三十八篇,还选录了六篇回忆和纪念文章。这一时期顾黄初先生的《略论朱自清的语文教育思想》(注:扬州师院:《朱自清研究论文集》,1988。)一文值得一读。顾先生从朱自清的语文教育论述中归结出“教育当注意整个人格的发展;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欣赏是在透彻的了解里;重视作文的教学:写作训练要有假想的读者”等三个论述。从大处着眼细处入手,对深入理解朱自清的语文教育思想,对现实的语文教学,能给人以许多启迪。 新时期随着研究的逐步深入,有些朱自清生前不准备发表的东西得以面世,如朱氏十分看重但无意示人的旧体诗、日记等。对朱自清旧体诗的研究,粉碎“四人帮”以后,王湜华在《文教资料简报》82期上发表了《只宜工拙自家知——读朱自清先生的旧体诗》一文,之后又有刘如瑛《读朱自清的〈犹贤博奕诗钞〉》(注:扬州师院:《朱自清研究论文集》,1988。)一文发表,两文从不同角度对朱自清的旧体诗作了评述。对朱自清日记的研究一向未引起重视,近期始见徐荷耕先生的《圣者的忏悔——读朱自清日记》(注:《清华大学学报》社科版,1999年1期。)一文。徐先生从朱自清日记中表现出的危机感, 学术目标的追求,以及繁杂的行政工作、沉重的家庭负担、对民族危亡和国家命运的焦灼对学术发展上的影响等方面进行了分析和论述,认为朱自清日记“带有相当深度的真实”。徐先生的文章对这一领域的研究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朱自清在学术研究上下力最勤,治学的范围很广,造诣很深。王瑶先生在《朱自清先生学术研究工作》(注:《国文学刊》71期。)中作了介绍,然而这方面文章面世仍然不多。80年代中期吴小如先生发表了《读朱自清先生的〈诗言志辨〉》(注:《北京大学学报》, 1984年6期。)一文,王锦园也发表了《一步步踏在泥土上,朱自清和中国古典文学》(注:《萌芽》,1984.8。)。特别是吴小如的论文有许多卓见和精辟的评述,反映了这一领域的研究水平。 四 作为现代著名作家、学者、民主战士,朱自清所取得的成就是多方面的。朱自清的散文评论者着力最多,研究成果也最多。但就总体而言,研究主要还集中在早期的抒情散文,对中后期的散文研究应予加强。诗歌和诗论的研究也取得了一定成绩,但欠深入,还需要在讨论的广度和深度方面努力。朱自清的学术研究、旧体诗、日记等的研究,虽然有论者做了一些很有意义的工作,但仅是开始。朱自清语文教育的思想很丰富,有指导意义,但长期以来没能引起足够注意,研究现状跟朱自清在这方面的贡献还不相称。其他如朱自清与同时代作家作品的比较一类的横向研究也显得很不够。我们希望这些领域都有人来作深入细致的研究工作,以推动朱自清研究工作的发展。 我们欣喜地看到,近年由姜建先生编著的《朱自清传记》(注:江苏教育出版社,1993年。)、《朱自清年谱》(注: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年。)相继问世,为我们带来了新收获。回顾20世纪最后二十年,我们有理由相信,只要破除极左思想的干扰,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克服急功近利式的研究方式,把研究工作“一步步地踏在泥土上,打上深深的脚印”,朱自清研究的丰收季节一定会到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