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震(1213—1281),字东发,一字汝震,号于越先生,南宋庆元府慈溪县(今宁波慈溪市)人。他不仅是南宋后期一位能吏,而且也是一位著名的经学家、理学家和史学家。黄震为学善于博采众说,务求其是,注重致用,在中国学术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近年来,学术界对他的研究虽说有一定成绩,但对其遗留于世的著作,长期来缺乏必要的整理。宁波大学张伟教授与浙江大学何忠礼教授合作,悉心整理,点校完成《黄震全集》,精装出版,全书共分10册,计270余万字,前有说明,后有附录,内容全面,资料丰富。总而观之,具有以下三个突出的特点: 一、遗著汇纂,厥功居伟。黄震一生著作甚富,虽流传下来的只有《黄氏日抄》、《古今纪要》、《戊辰修史传》、《古今纪要逸编》四种,但黄震一生的活动及思想,基本体现在其中。黄震的著作散见各处,学者在研究黄震时,大都只利用其中的一种本子,鲜有顾及版本间的不同差异者。《黄震全集》的整理者第一次将黄震的四部遗著汇为一集,搜罗到各种版本,爬梳比较,择善而从,实非易事。其中《黄氏日抄》,有人认为国家图书馆藏南宋积德堂本为绍定二年刊本,现在全集的整理者否定了这一说法。《全宋文》收录了《黄氏日抄》第六十九卷以后的黄氏自作之文,是以文渊阁《四库全书》为底本,校以光绪刻本。《黄震全集》中亦以文渊阁《四库全书》为工作本,但参校多种本子,较《全宋文》相关点校更为精审。经此努力,黄震遗著终于第一次拥有了“全集”本,树起了一块黄震著述整理的里程碑。 二、校勘精审,尤重他校。古籍校勘向有对校、本校、他校、理校四法,当今学界的古籍整理虽然成果累累,但重点轻校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倾向,整理者大多只作对校,而忽视他校,或在他校上所下功夫有限,这就限制了古籍整理应达到的高度。《黄震全集》的整理则不然,对校勘四法有较为娴熟的运用。全集校记,不仅采用对校之法,且更多采用他校之法,此点尤可称道。黄震学识渊博,著作中或明引或暗引前人的文字很多,尤其是他的研经述史部分,大量采录前代文献,这就为他校提供了用武之地。全集的点校者不嫌繁琐,不辞辛苦,查核引文的出处,并直接据以校订原刻的一些错误。如《黄氏日抄》前六十八卷为黄氏读经、史、子、集笔记,张伟教授用《十三经》、《续资治通鉴长编》、《宋史》、《宋史全文》、《道命录》、《伊洛渊源录》及周敦颐、二程、朱熹、张栻、吕祖谦、陆九渊等有关理学家的文集进行参校,在这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以卷五十六中的《读诸子二·吕氏春秋》为例,共出校记32条,其中有27条参校了《吕氏春秋》原文。黄震《古今纪要》十九卷是一部以人物纪传为主体而贯通古今的通史著作,其详今略古、提纲挈领的写法,使一般的读者难以窥其端倪。何忠礼教授考其史料来源,发现除宋代部分外,基本上来自《二十四史》中的前十九史,于是在整理点校时,以文渊阁《四库全书》为工作底本,校以十九史所载的相关纪传,并适当参校耕余楼刊本。宋代部分,则参校《宋史》、《续资治通鉴长编》、《名臣言行录》等有关宋代典籍,经此一番大工作量的校勘工作,得以对原著中一些由于文字过简而造成不易理解的地方,进行适当的疏通,使文义更为明确。以其中的卷十六《五代》为例,校勘记多达244条,大多注明是据《新五代史》改或正。有的校勘记,不是机械地罗列文字的异同,而是深入到学术的层面予以剖析。如第二条关于张汉鼎的校勘记云:“考之新旧《五代史》,并无张汉鼎其人,故此处‘张汉鼎’三字疑为衍文。”第一二七条校勘记云:“考之《新五代史》卷四七《杂传·张廷蕴传》载:‘李继叛于潞州,庄宗遣明宗为招讨使,元行钦为都部署,廷蕴为马步军都指挥使,将兵为前锋。廷蕴至潞……明旦,明宗与元钦后至。’此处谓‘元行钦、廷蕴先一日登程破之’。明显有误。”再如卷十九《本朝三·神宗》第二条校勘记云:“‘四年’原作‘元年’,按《宋史》卷一四《神宗一》载,治平四年正月,英宗去世,神宗继位,‘(九月)癸卯,以权御史中丞司马光为翰林学士’,据此可知,司马光为御史的时间,决不在熙宁元年,而是在治平四年。”第三条校勘记云:“按《长编》卷一九一,嘉祐五年五月癸丑条载,赵抃早在该日即以侍御史为右司谏,谏院供职。又据《宋史》卷二一一《宰辅二》载,赵抃于治平四年九月由知谏院除参知政事,知杭州。由此可知,此处言赵抃于[熙宁]二年入谏院误,耕本同误。”第四条校勘记云:“按《宋史》卷二一一《宰辅二》载,韩琦罢相在英宗治平四年,富弼为相在神宗熙宁二年,此处言‘富弼继韩琦为相’,并不很正确。”这样的校勘记,不但显示了点校者精湛的考证功力,而且指出黄震原著的错误,更有助于读者进一步评估黄震史学的得失,极具学术意义。经此一番校勘,原刊本中的许多鲁鱼亥豕、不知所云之处,得到了改正,文意也得到进一步理顺,从而使黄震遗著的面貌焕然一新。此举不仅大大便利了读者,节省了读者的翻检之劳,也为深入研讨黄震的历史观提供了最佳的范本。 三、订误纠谬,后来居上。黄震的著述,向无点校本,唯《全宋文》中收录了黄震的散文,其点校的得失,可资后来者借鉴。《全集》充分吸收了《全宋文》点校黄震散文的优点,也尽可能改正了其点校的错失。如《全宋文》卷八〇四五所收黄震《回陈总领书》文云:“据实平说参之,愚夫愚妇亦无有不合者。”《全集》将“参之”后的逗号移之“平说”下,甚当。《全宋文》又点云:“虽伊洛说出天地之性、气质之性,亦不过为孟子解性善之说人生而有性,已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已自付与在其中。”如此标点,其义费解,《全集》本在“解性善之说”后加一句号,则文意豁然贯通。再看《全宋文》卷八〇五〇《修吴县尉衙纪事》云:“距震之官五十有五年间,无与葺一椽瓦者,而屋颓矣。”这里将“距”与“间”配合,不大符合汉语表达的习惯,《全集》将“间”字下属,表“期间”之义,读来更顺。《重修转般仓记》云:“至有张大籴事者,尝倚转般为子母相私之地。”《全集》本将“籴”改正为“粜”,一字之差,意义完全相反。凡此,皆为《全集》点校者胜过前人之处。 何忠礼先生为宋史研究的著名学者,张伟曾先后师从何忠礼、徐规两先生,长期来研究黄震,成果丰硕,著有《黄震与东发学派》,两人联袂,堪称点校黄震著作的最佳人选。他们精心校勘,订误纠谬,保证了《黄震全集》的点校质量,足以使其成为信实可靠的传世精品。《黄震全集》的整理起点不凡,成绩斐然,堪称古籍整理出版工作的最新成果。《黄震全集》的出版,也可视为黄震研究的新起点,为进一步推进对南宋学术史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