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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传奇中以爱情婚姻为题材的作品数量最多，艺术成就也最高。这些作品艺术上的共同特点就是结构严谨完整，故事情节曲折有致，富于悬念，能引人入胜。纵观唐代爱情传奇，大部分作品是爱情悲剧，这类作品一般采用由喜到悲的转折型结构。即将小说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部分写爱情顺利进展，格调欢快。到了一定阶段，由于某种原因爱情受挫而产生悲剧，后部分主要是悲剧结局。但也有少量作品并非是悲剧结局，而是以喜剧结局，从而采用一种“喜—悲—喜”结构来进行构思。尽管这种喜剧结局有人认为带有作者很大的主观性，但它毕竟使得故事的情节更加委婉曲折，波澜起伏，更能吸引读者的阅读心理。在这类作品中，《李娃传》可算得上是其中的精品。 《李娃传》这部作品故事情节的主体是男女主人公的悲欢离合即李娃和荥阳生的爱情经历和坎坷命运：李娃本是长安名妓，后来却被封为汧国夫人；荥阳生原是世家公子,却被抛到社会最底层；李娃起初对荥阳生情深意笃，却又将他弃置路途,最后又将“殆非人状”的荥阳生救起，“复了本躯”，助其学业有成，在荥阳生功成名就之后，却又要离去“归养老姥”；荥阳生尝尽人间苦难，几经生死,最后又“争霸群英”“累迁清显之任”，几经曲折,二人终结秦晋。因而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作品中作者是按照两条线索来展开故事情节：一条是李娃和荥阳生的爱情线；另一条则是荥阳生的生活经历线。两人爱情线也好，一人命运线也罢，它都是按“喜—悲—喜”的结构来进行构思从而构成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的，时时勾引读者的期待心理去阅读该作品，直到把它读完为止。 这部作品的故事情节之所以扣人心弦能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就在于作者善于设置悬念,用悬念来激起读者的好奇心，使读者以迫切期待的心情去关注主人公的命运。所谓悬念，就是把作品后面将要表现的内容，先在前面做个提示或暗示，但又不马上解答，故意在读者心中留下一个疑团，使你非读下去不可。《李娃传》的作者就很巧妙的运用了悬念这一法宝来大吊读者的胃口，使你要把它非读完不可。如文章一开头就写“汧国夫人李娃，长安之倡女也。”这句话向读者表明李娃是由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妓女变为一个社会上层的汧国夫人的，这就极大地挑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读者迫切想知道：李娃究竟有哪些值得称道的“节行”能足以让她改变她的社会地位，她又是怎样荣拜为汧国夫人的？在此设下了悬念。而且这个悬念不是读者心中的一个小疑团，而是一个大疑团，也就是说此悬念是这部作品中笼罩全篇的总悬念，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结的悬念，这样一来就把读者的胃口一直要吊到作品的最后，吸引着你要把它读完。当然，作者在作品中不止设置了这一个总悬念，而且还设置了很多的分悬念，使读者急于想知道下一步人物的命运如何。如文章开头介绍李娃之后，按下李娃不表，却拓开一笔去写即将去长安赴试的荥阳生。这样读者心中又会产生疑问：去长安赴试的荥阳生是否能“一战而霸”？到长安后会和长安名妓李娃发生什么关系吗？……带着这样一些疑问，读者就会继续读下去。再比如，当李娃和荥阳生爱情顺利进展到一个较为成熟的阶段时，荥阳生资财耗尽了，因而假母“意渐怠”，可是“娃情弥笃”。这就给读者留下了一个疑问：李娃寄身于假母，在假母的干涉下，他们的爱情能否继续？接下来，作品就写李娃用“计”，而“生不知其计”，这时，读者就非常想知道：李娃到底用的什么计，结果会怎样？计逐之后，男女主人公分开了，而且女主人公李娃隐藏到作品的背后，站在台前的只有男主人公荥阳生。这时，读者就更加迫切地想知道：由于男女主人公的分开，他们之间的情和爱是否就此结束了？如果就此结束了，为什么前文还特地交代“娃情弥笃”？如此等等。作者有意留下这一个个疑问，设下这一道道悬念让读者欲罢不能，非卒读不足以心安遂愿。 除了善于设置悬念抓住读者的阅读兴趣外，作者在情节的处理上还善于让情节的发展有张有弛，张弛有度,让情节迭宕起伏,有起有落，不仅有小起小伏，小开小合，而且有大起大落，大开大合。在《李娃传》这部作品中，文章的总体故事情节按照“喜—悲—喜”结构模式来安排，这种结构模式在总体上就给人一种波澜起伏之感。如在他们爱情经历过程中，荥阳生院遇李娃,两人爱情得以顺利进展，在他俩情深意笃之时，作者在此并未将这欢乐的气氛一线延伸下去，而是转入到爱情路上的下坡轨道上来。由于荥阳生资财耗尽，假母“意渐怠”，李娃迫于无奈只得忍情，设计将荥阳生抛弃街头。李娃和荥阳生从此隔绝开来，且李娃隐藏到作品的背后让我们读者无法看见。这样由于男女主人公的分开，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步入了低谷，并隐藏在作品背后。直到荥阳生流落街头,以乞为生变得“殆非人状”之时，李娃才出现。李娃的出现才使得他们之间的爱情又回到明处并且很快发展到高潮。又如在荥阳生的生活经历线索中，这种有张有弛的情节安排表现得也比较突出。荥阳生一个前程似景的世家公子一夜之间跌进社会底层，这对荥阳生来说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但他又不得不接受。这样我们读者的心不得不为荥阳生的生活和命运而紧张。然而作者并未让读者紧张得透不过气来：荥阳生在生活的底层挣扎却又挣扎出花样，由于他原本聪慧,再加上又感同身受，所以即使他唱挽歌也能唱得高人一筹。至此读者的心不再是很压抑而是有些许的欣慰。可是情节并非继续前行，而是在此又慢慢往下回落。荥阳公鞭打荥阳生并将他丢弃在野外，情节发展到此开始急转而下，荥阳生被打得昏死而去，读者的心随着荥阳生的昏死而紧缩起来。好在其伴发现他“心下余温”让我们读者吊在嗓子眼里的心稍稍有点放松。可是，其伤痛并非我们读者想象的那样很快就能治好。经“月余，手足不能自举”，“同辈患之”，并“弃于道周”，读者的心又开始紧绷起来。直到经“十旬”之后，能“杖策而起”并沿街乞讨之时，我们读者的心都是随着他凄切的乞讨之声而心弦紧绷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李娃一直对他情有独钟，听到他凄厉的乞讨之声能辨其音而迅速出现在他面前。李娃的再现才让我们读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由此我们可看出，荥阳生的生活经历是由兴到末路到中兴，而又末路最后又中兴直达顶峰这样一个曲折的历程，算得上是委婉曲折，跌宕起伏，有起有落。作者正是这样把故事情节写得曲曲折折，波澜起伏，才把我们读者的心象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使我们读者爱不释手，废寝忘食。 此外，作者还善于设置合乎情理的情节来吸引读者。《李娃传》的情节之所以为人称道，不仅因为已“耸听”，即具有很强的审美魅力，而且还在于它合情合理，即鲁迅所说的“近情”。小说是以荥阳生的生活经历为线索展开故事情节的，其发展顺序为“院遇－计逐—鞭弃—护读”四个阶段。荥阳生长安赴试，偶遇风尘女子李娃,遂被美貌迷到,不惜百万之金与之相谐,于是沉溺于风月场中,而将科场考试抛到一边。人物生活脱离了原定的轨道,情节发展改变了原来的路线。这一改变看似斜枝横生却又合情合理，故读者那原有的心理也因这改变而更加强烈。情节在新开辟的轨道上向前发展，读者的注意力渐渐关注到荥阳生和李娃的爱情故事上来，期待着他们的爱情故事进展。在爱情进展到一定阶段后由于资财用尽，荥阳生被逐,这也是合乎情理的。这是当时的社会制度造成倍的。尽管李娃深爱着荥阳生，但在当时那个时代背景下，作为妓女的李娃不能爱其所爱，亲其所亲，只能忍情割爱，计逐所爱之人。即便荥阳生碰到的不是李娃，而是另外一名妓，他也同样会由于资财的耗尽而遭到被逐的命运。再如，李娃在助荥阳生学业有成并即将封官拜爵之时，慨然表示“愿以残年，归养老姥”。李娃这一惊人的选择既出乎我们读者意料之外，又合乎她作为社会底层的一个妓女的正常愿望。因为李娃心里很清楚在当时等级制度森严的唐朝，她一个妓女是不可能跻身到上层社会中的。又如，在作品中，围绕李娃和荥阳生的爱情和命运，作者安排了荥阳生之父两次出场的情节，这两个情节也安排得非常合乎情理。荥阳公的两次出现不仅合乎情理而且还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使情节更加委婉曲折，起伏迭宕。诸如此类象这样合情合理的情节安排还有很多，正是这些合情合理情节的安排才迎合了读者的阅读心理，使读者产生浓厚的阅读兴趣。 最后，作者巧妙地将两条线索交织在一起来构思整个故事情节，使得情节发展摇曳多姿。如前所述，从故事情节的主体来看，作品有两条线索：一条是李娃和荥阳生之间的爱情线；一条是荥阳生的生活经历线。在这两条线索中，荥阳生的生活经历线贯穿始终，一直处在台前，让我们读者时刻关注他的生活命运；而李娃和荥阳生之间的爱情线却穿插在命运线中，且时明时暗，或隐或现，使得文章结构不落俗套。荥阳生到长安赴试，偶遇风尘女子李娃，遂对李娃产生情意，爱情线由此开始。娃与荥阳生相谐一年多，“娃情弥笃”，但荥阳生资财已尽，让假母“意渐怠”，最终逼迫李娃计逐荥阳生。这样，娃与生隔绝开来，娃引退到幕后，站在台前的只有荥阳生。由于男女主人公的分开，从表面上看他们之间的爱情线似乎中断，实则不然。荥阳生虽见不着李娃，但他不能忘情,以致在找寻李娃未果时，“惶惑发狂，无知所措”。更有甚的是，在他处于命运的低谷时，他有感于自己和李娃的一段恋情能唱出高人一筹的挽歌。李娃虽隐退到幕后，她也未忘记荥阳生，以致于在与生分隔一年多后，仍能“辨其音”，并不顾“生枯瘠疥厉”，“抱其颈，以绣襦拥而归于西廂”。从男女主人公的种种表现，我们读者都能能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仍相互爱着对方。尽管作品交替着分开来写他们各自心中的情，但是这种交替轮流各表一人的写法正好在暗处叙写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也就是说正好把前后两端摆在明处的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情线连贯起来了，给读者一种明暗交替，时隐时现的美感。 总之，《李娃传》的作者白行简匠心独运，以其独特的文笔来构思故事情节，使得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让读者以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来读完整篇作品。可以说，《李娃传》是唐传奇中最富有情节性的作品之一，它委婉曲折、波澜起伏的情节使作品产生强烈的审美魅力，让它历来受到研究者的关注。 参考文献： 1、唐人传奇 吴志达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1年3月 2、中国古代十大传奇赏析 叶桂刚 王贵元主编 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 3、唐传奇与“三言”悲剧情节结构之比较 刘鹤岩 (作者单位：湖北大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