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厘头的海报似乎喻示小人物生存的艰难如同黑色幽默一样戏剧性 范伟的表演放松、自然,几成演“小人物”的专业户 新年伊始,各种大片轮番轰炸我们的眼球。不同的风格、异样的色彩,最重要的还有不菲的票房,使2008年的新年在电影的演绎下显得格外热闹。在这样的背景下,悄然登场的《耳朵大有福》似乎有些另类:没有养眼的俊男美女,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情节,没有激动人心的场景,没有深刻的人性(或者人生)思考,甚至没有完整的故事叙述,更重要的是这部电影的票房无法和商业大片同日而语。但就是这样一部作品,把观众被娱乐麻木的心灵置换到了真我的世界,以至于很多观众在放映结束之后唏嘘不已:这才是生活的内容和本相。 近年来,展现普通人生活的电影作品为数不少。这些作品有的把戏剧化的情节汇集在下层百姓的生活中,从而达到娱乐目的(如《疯狂的石头》、《我叫刘跃进》);有的把命运的坎坷倾注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在生活的苦难与人物的抗争中表现人性的丰厚内涵,实现其艺术价值(如《图雅的婚事》),还有的是走中间路线,以下层百姓的角色来阐释“含泪的微笑”(如《落叶归根》)。这些类型实际上演绎了艺术性与真实性之间的冲突与和解,也强调了电影情节的重要作用。 戏剧化的情节是为了故事有趣,艺术化的情节是为了故事好看,二者实际上都没有真正触及到普通百姓的生活,因为更多的人们过着一种“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这种生活的构成是极其琐碎的,但它的本质是现实。《耳朵大有福》的导演张猛发现了这一生活的原貌,并试图通过王抗美的现实遭遇加以展现,从而构成了影片在情节展开方面的真实性。影片以退休工人王抗美为核心,以他生活中的一天为内容,通过王抗美的足迹,联系起他的生活、他所处的社会,细致地表现了他为了生活四处寻求机会却不得不放弃的真实状态。从王抗美的退休生活中,我们看到了生活的细微变化对于处于底层的小人物的重大影响,看到了他面对生活窘境的积极和努力,也看到了他在生活重压之下的一次次创伤和无奈。尤其是在王抗美应聘艺术团歌唱演员的那一场中,逆光镜头中的泪水、艺术团老板逐渐远镜头、静音效果,构成了小人物的执著和现实的残酷之间的强烈对比,凸现出他犹如风中芦苇的脆弱以及不得不面临失败的隐忍。这些内容恰恰是生活中的平凡人最为真实的生活写照。 艺术地展现生活,其本质在于真实,但是,电影的商业性质又造成了二者之间的不平衡。那么,如何突破?《耳朵大有福》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样本。影片的新颖之处在于对主人公进行层层的平凡化过滤以达到非典型化的效果。首先是身份的消解。《耳朵大有福》试图消解身份带来的角色认知,在模糊化处理角色的同时展开生活真实的一角。王抗美曾经是一个骄傲的铁路工人,但影片却以他的退休作为开篇,把那些与铁路有关的、有可能会产生种种神奇经历的情节排除干净,使人物在一个空白的背景下出场,进而淡化了人物的身份特征。刚刚退休的王抗美,既不能作为铁路工人来证明自己,也不能作为铁路宣传队的领唱来确认自己,所以,在寻找赚钱机会——确切地说是寻找自己的身份——的一天中,他不断地碰壁。这显然是角色身份缺失所带来的价值失落,与之相伴的则是生活的茫然与苦涩,正如在误入传销被抓时,他所说的“退休了,没单位”般的无奈。这个身份消解的开篇成功地把观众的注意力锁定在影片即将要展现的内容中,同时也表现出导演对普通人的理解与温情。观众和演员的身份认知达到一致,台上的表演与台下的生活自然地合二为一,真实性也就凸现出来。 其次是意义的消解。《耳朵大有福》并没有构建一种认识上的崇高,它更热衷于“泯然众人矣”的意义消解,通过缩短幻想的美梦和真实的苍凉二者之间的距离,来挖掘普通人生活下去的动力。这种探索的方式和表现,契合了大众的审美期待,因而得到了“戏如人生”的情感认同。影片中的王抗美退休了,经济上的收入减少了,加上老伴是长年病号,经济的困境显现出来。虽然境况不至于捉襟见肘,但是为了生活的稍好一些,他进行了多方面的努力。那些理想极为卑微,也是普通人想要解决经济困境的方式,可是,就是这些卑微的理想,王抗美也无法实现。并不曾怀有宏大的理想,也没有遭遇到致命的打击,但是王抗美“过的稍好一些”的理想破灭却带给我们内心深处的感动。王抗美的理想越平凡,他实现理想的可能性越小,生活的真实性也就越大。 如果以情节的琐碎构成、身份和意义的消解来达到接近真实的目的,那么影片则会因为复制真实而显得过于悲观。《耳朵大有福》并没有这样做,除了处处存在的喜剧化因素外,影片还煞费苦心地通过情节叙述,表现积极昂扬的情绪,通过富含象征意味的道具选择增强艺术化效果,喜剧化效果增加了乐观的气氛。片中极为谨慎地运用了喜剧语言和情节,买狗人的“耳朵大有福”、算命时滑稽的电脑PS图片……这些情节让沉浸在主人公无奈命运中的观众略有些放松,感受到苦涩生活之外的一种乐观。片中还通过失败—努力的反复循环构成叙述段落,渲染了积极生活的情绪。把对生活的无奈和希望融为一炉,在步步失望的同时又引出一个个希望,使观众对生活有了更为丰富的理解。影片紧紧把王抗美的失败和努力贯穿起来,在极其自然的情节推进和剧场过渡中,渲染出一种积极生活的情绪。可以说,失败—努力的情节循环构成波折起伏的观赏效果,而王抗美的平凡的经历使观众在品味生活的无奈和乏味之时,也感受到淡淡的温情和美好,这正是影片试图通过情节叙述来传达出来的积极因素。通过富含隐喻意味的道具增强艺术化效果则是该片的又一特点。片中多次出现的火车、《长征组歌》、自行车,是影片中颇有隐喻意味的象征。王抗美退休前是修火车的,因而影片对于火车的表现就显得意味深长。《长征组歌》也在影片中多次出现,反复出现的《长征组歌》不但是王抗美对美好过去的怀念,恐怕更多地是一种希望的象征,尤其影片结尾处,越来越响亮的歌声隐喻小人物不妥协的决心。如果说火车和《长征组歌》是影片对生活苦乐两极的象征,那么,自行车则隐喻苦乐交叠的人生百味。王抗美一天的生活大多数情况要依靠自行车来完成,时而流畅、时而出毛病的自行车仿佛是主人公一生的浓缩。结尾处自己修自行车的情节,不但蕴含着人生自我把握的意义,也隐喻主人公找到生活支点、理解生活原味的真实领悟。 无论如何分析,不可否认的是影片的平民路线。如果一定要给《耳朵大有福》一个特征的总结,那就是它温情脉脉的平民路线,犹如夏日的一杯杏仁露,有点甜,也有点苦,这才是生活的味道。 原载:《中华读书报》2008-03-1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