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亮剑》始,近年来革命战争题材电视连续剧呈现出另一路径,那就是并不再将重大战争(战役)作为纪实性题材进行正面的再现式关照,而仅仅将其作为宏大的叙事背景,并将这一背景下的英雄故事演义化、戏剧化。电视连续剧《战北平》就是这种新派风格的继续。该剧由总政宣传部、北京市委宣传部、第二炮兵政治部联合摄制,讲述的是解放战争中北平被我军重重包围后,国民党守备一军司令李昌毅与我铁山英雄团及其红四连遭遇并与其斗智斗勇,最终由于守军在军事上处于劣势、内部的恶斗以及我党的和平解放政策:不做民族罪人、古都文化的需要保护、城中二百万市民免遭涂炭等一系列内因外因的影响下,守军不得不放下武器,北平得以和平解放的故事。该剧的最大艺术特色是“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叙事手法的娴熟运用。 所谓电视连续剧的“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就是在夯实民族正确的历史观及其储备了足够的这一历史观指导的历史知识的情况下,增强电视连续剧的叙事功能和艺术魅力。郭沫若在总结自己创作历史剧的经验时就说过,史学研究“实事求是”,史剧创作“失事求似”;史学研究是“发现历史精神”,史剧创作是“发展历史精神”,他主张史剧创作在史学研究“驻足”的地方发挥艺术想像,去填充和丰富它。《战北平》的史实背景是:据守北平的国民党傅作义部队在人民解放战争形势迅猛发展和我地下党向他积极工作的情况下,被迫接受和平解放北平的条件,将属下的20万军队,开到城外指定地点听候改编。在整体历史脉络不改变、历史人物功过不改变、推动这一历史发生顿变的矛盾动力(内因外因)不改变的情况下,剧中增加了铁山英雄团团长周国华、红四连连长乔震山及其为国民党守军卖命愚忠的双胞胎弟弟乔二宝、以及国民党的女军医等等,就是一种“失事求似”的“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叙事手法的运用。 “大事不虚”,就是强调剧情发展的必然性。必然性就是指事物联系和发展中一定要发生的、不可避免的趋势。这就说明《战北平》中,是来自历史固有的矛盾动力赋予了该剧构建戏剧冲突更强的艺术张力。该剧的“大事”就是解放战争,是正义战争,而蒋家王朝的覆灭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这就回答了剧中国民党守军李昌毅反复追问的那句话“我们为什么在人少的时候打不赢,在人多的时候也打不赢”?没有正确的历史观,无论怎样挖掘所谓的人性,都显得苍白无力,而《战北平》的剧作者能够准确把握时代脉搏,顺应时代发展的必然规律,以历史“大事”激活剧中“小事”,人物的内心醒悟也就真实可信:李昌毅与解放军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为什么会一再败下阵来?同时他对国民党政府日薄西山的腐败统治深感惋惜又对王经堂等人窃国窃民心狠手辣的做法极为反感最终不得不决裂……这一系列的戏剧化故事也就显得可以理解了。 “小事不拘”,就是强调剧情发展的偶然性。必然性总是通过大量的偶然性表现出来,由此为自己开辟道路,没有脱离偶然性的纯粹的必然性。只有在“发现历史精神”的基础上才能“发展历史精神”。史剧创作只有在充分吸收史学思维成果的基础上并善于将其转化为审美思维,才能在“大事不虚”的前提下实现“小事不拘”。深入《战北平》,该剧许多情节在呈现由历史决定的“大事”的过程中又充满一种戏剧性、演义化的偶然性,偶然性无非在“巧”字上做足文章:如乔震山救下了国民党女军医、女军医医治好了乔震山的团长、解放军团长是国民党守军司令的校友、女军医却是守军司令的女儿、守军司令的秘书乔二宝恰巧是乔震山的双胞胎弟弟……人物关系的巧合改变了人物的行动,人物行动的变化推动着矛盾的营造与悬念的“解扣”。这一系列令人欲罢不能的故事,是观众接受的最为直接的影像物质化成果,一番深度阅读,顿觉妙趣横生。 当然,要做到“大事不虚、小事不拘”诚非易事。该剧拿捏得当,“大事不虚”而不说教,“小事不拘”而不神侃,营造冲突而无斧凿之痕,“脚色匀妥”而不搓捏历史人物。这种娴熟技巧运用的前提是创作者必须深通历史运行的规律,把握科学的历史意识。这样,创作者才可能把自己把握的科学历史意识渗透到审美创作思维的全过程中去,站在今天时代的思维高度,发现历史与艺术作品相连结的契机及其内蕴的智慧,从而加以戏剧化的“不拘”,给今天的观众以历史的启迪与美的享受。这就是《战北平》严肃历史的艺术价值和具有范式意义的艺术的历史价值。 电视具有为后世“存信史”的功能,而夯实民族正确的历史观及其储备足够的这一历史观指导的历史知识是个长期的过程。如果悖离唯物史观的引领而一味迎合低级市趣随意“戏说”,就会有改变历史事实、混淆历史功过、颠覆历史经验之虞,就会肢解中华民族的核心价值体系和搞乱优秀传统的道德观念。“大事”为体,“小事”为用,可以说,《战北平》的成功是对当下一些离开唯物史观引领的历史题材“戏说”剧的有力匡正。 原载:《文艺报》2009-03-2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