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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对于有限的生命来说，这种“天地悠悠”的无奈，恰恰就是艺术想象的源泉。从《山海经》中的“精卫填海”、“夸父追日”到丰富的“聊斋”，以及享誉世界的中国文学想象的顶峰《西游记》，中国自古以来都有浪漫想象的美好传统，天马行空、风云驰骋，负载着中国人超越时空、超越人神、超越自然、超越生死的希冀和理想。但现代以来，科学主义盛行、写实主义独尊，中国艺术的超现实想象力似乎越来越罕见。科幻、神话、寓言类的文学艺术原创作品寥如晨星，精品更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语怪力乱神”的创作戒律和惯性为当代艺术创作的题材和手法带来了许多有形无形的束缚。然而，人们“超越现实”的愿望却并没有因此消失。所以，今天的青年人在网络上流传着他们自己的“穿越”故事，玩着他们的“人鬼神”游戏，经历着他们超越天地时空的动漫人生，寄托着他们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丰富更浪漫更风情万种的梦想。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古今大战秦俑情》在中央电视台的播出，为我们主流文化带来了新鲜的艺术想象和为观众带来了少见的艺术品种，也为广大青年观众带来了寄托情感、展开想象的艺术载体。李碧华当年的这部穿越千年时空的爱情小说，在风靡一时之后，曾经被改编成张艺谋、巩俐主演的电影，至今还被许多观众所追忆；后来成龙主演的《神话》其实也是这个故事的改编本。这些“穿越”性的作品，在当时都出人意料地受到观众、特别是青少年观众的广泛喜爱，其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的故事的所谓“科学性”，而是因为他们超越科学性的“想象力”。 电视剧《古今大战秦俑情》，借助了所谓“三生三世”故事，叙述了蒙天放与韩冬儿、蓝天与朱莉莉、罗开平与徐小靖在跨越2000多年时间中的爱情。尽管这个故事因为种种原因，难以用“长生不老”、“转世”等叙事假设密切联系起来，但是却用一个情字，借助始皇陵的兵马俑完成了跨越千年的一脉相承，实现了“穿越”。在始皇的强力和妹姜的单相思关系衬托下，蒙天放与韩冬儿的故事构成了一个“爱情原型”：无论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无论有什么威逼利诱，真爱无价、真爱无疆、感天动地。为爱以死相许，便成为电视剧贯穿始终的主题，从而也感动着那些等待或者正在经历爱情的少男少女们，感动着那些仍然还在憧憬和想象着爱情美好的无数电视观众。 尽管用写实逻辑来评判“秦俑情”这样的电视剧，我们可能会觉得其故事多少有些“荒诞不经”，其每个部分的艺术质量也不完全平衡，但这种带有超现实想象的电视剧，却得到了观众、特别是青少年观众的认可，在网上许多读者自发地去比较小说、电影、电视剧的得失，一些人主动去猜测这三生三世之间的转换逻辑，当然更多的人最后精辟地给出了评论，“没有长生不老的生命，却有亘古不灭的爱情”，这说明观众其实并不会用“科学”方式来阐释艺术，而是用想象力来阅读艺术的，所以，他们不会真的相信什么肉身的长生不老，而是相信情感的价值永恒，正如无数阅读过“西游”的人并不会真的相信猴子能够腾云驾雾一样，但他们宁愿被“大闹天宫”的精神所征服。 其实，尽管目前电视台一向以写实类型作为电视剧选择的主要方向，但近年来播出的有限的几部幻想类电视剧，往往都能得到超乎意料的回应。超越现实时空，表达人类的希望和梦想，这是艺术想象最伟大的魅力之一。当然，值得指出的是，今天我们具有超现实艺术想象力的原创作品的确很稀少，多数作品都仍然改编自古代文学名著，《西游记》等小说已经不知被多少种体裁、样式、形态的当代艺术作品所改编。一个国家，如果艺术没有想象力，创新就没有了文化精神基础。而我们的大众，是需要超越已知“科学解释”的艺术想象世界的。如果我们一味用写实标准看待艺术，中国怎么可能出现“聊斋”、“西游”这样伟大的艺术？解放思想、解放想象力，是我们艺术管理部门也是我们艺术创作者们都需要面对的美学考验。 当然，所有艺术虚构的想象都是建立在现实需要上的。精卫填海反映的是当时人对自然的恐惧和征服的愿望；《西游记》表达了当时人们反抗强权、追求自由与皈依正途、终成正果的混合心理，而“秦俑情”表达的则是在物质主义泛滥，“非诚勿扰”节目中出现的“财女郎”、“富二代”高调出场的环境中，人们对美好而坚定的爱情的向往。也许，这种感情已经像兵马俑一样成为历史遗物，但在人们内心中，它的存活就像剧中的活人兵马俑一样，终究还会成为一种元素在四生四代、五生五代之后继续流传甚至被激活。这就是艺术的审美价值：立足现实、仰望星空。 原载：《人民日报》（2011年02月15日24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