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凤阳《春之祭》,《南方文学》2010年第2期 《春之祭》这则短篇显示了刘凤阳小说创作方面的潜质。第一,刘凤阳会讲故事,即便这故事讲述得比较粗糙,但他至少具备了这种自觉的意识和处理故事的能力。第二,他的内心有些神秘未知的元素,让他通过小说获得疏泄而婉曲的出口。 小说设计了一种嵌套的叙事形式:一个神秘的陌生女人不期而至,对一个她一眼相中的男子来讲述她自己多年前的初恋与失恋的爱情悲剧,在讲述的过程中,似乎是作为逝去爱情的一场“祭奠”仪式,她与这名男子发生了关系;而随后在两人出走的途中,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使一直沉陷于失爱之痛中的女人,完成了对爱情的祭奠。小说整体上可以归结为一篇浪漫主义小说,语言优美,描写细腻,营造出一种感伤的情调和氛围,传达出爱情的宿命气息。小说的主题一如汤显祖在其著名的浪漫主义诗剧《牡丹亭》的题词中所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在这篇小说中,刘凤阳处理讲述的技法,还并不太老到。直接引语即陌生女人所讲述出来的那个嵌套故事,让读者听不出她独到的声音,反倒更像是叙述人所为,即两种陈述使用的修辞以及所发出来的讯息,并无多大差异。其次,这篇小说一看就是全知视角在统治着限知性视角,在视角转换过程中,你能发现某种不和谐性。这就需要作者加强这方面的技术手段,即学会忘我。 小说在形式方面处理最好的是重复策略。它由一个词语“裂”构成。这个语象总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为女孩与其初恋男友在水库边忘情痴恋时,有夜鸟扎入水中而发出的,此处的听者为女孩;第二次来自于小伙子和女孩在旅馆里发生关系时由小伙子所听到的断裂声;第三次依然来自于小伙子所闻,乃汽车即将坠入山谷时所发出的。也正是重复策略,使得刘凤阳的这篇小说具备了充盈而差异的形式感,令人着迷,又无法体悟,最终使得小说文本成为了“有意味的形式”。 这恰是刘凤阳潜意识中的神秘性,更是其对待小说艺术的某种创新意识,进而接通了原始思维的某些魅惑区域。当然如果要我阐释的话,那么还是回到题目为好,即“梦域内的爱与死”。 我之所以将小说空间命名为“梦域”,即在于这篇小说发生于三个空间。第一空间为库区,属于女孩描述的伊甸园式的初恋情境;第二空间为一见钟情式的相互认同空间,即湖滨旅馆;第三空间则为大巴车空间,乃二人赴死的工具,抑或是棺材。而这三个空间,在我看来都具有梦域性。它们近乎一个人的白日梦,抑或内心积淀的那种妙不可言的情结,或者讲述自己经历的那种惝恍氛围及其所发出的绵邈暗示。这些情结归根结底可以用两个原型来归纳,即爱神与死神。记得方方《风景》中的人物二哥为心爱的女孩割腕自杀时,他说了一句话:“不是死,是爱!”。无需引用别的皇皇大论,仅这一句话即已经表明了刘凤阳这篇小说的意旨及其隐含的诉求。 作者看似站在“先锋文学”形式实验的延长线上来从事写作,其实并不如此。形式因素仅仅是刘凤阳处理文本结构的某种美学效果,它能赋予视觉一种波浪线式的涡旋感。而这其实也是民谣中如《诗经》之“国风”中所常使用的那种复沓手法。一波三折,回环无穷,余音绕梁,绵延不绝,应是这篇小说给予读者的最佳接受效果。 真正代表刘凤阳小说修辞的伦理视镜,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情感认同。这个命题或许有些庞大,但细想一下,人与人之间何其陌生?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的话,却如同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却无处表达,近乎卡夫卡所言的“人群中的裸体者”。一旦跨越性别鸿沟、身份障碍,一旦相互认同,一旦情投意合,则禁不住话语滔滔,畅所欲言,三天三夜,亦流连忘返。 说与听,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我-你”的关系问题。而这恰又蕴涵叙事之于人的不朽意义。可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12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12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