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八的思想》(人民日报出版社)是王学海新出版的一部富含思想性的学术随笔与散文集。 “人只不过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这是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说的。学海从事学术研究多年,现在执笔于散文,字里行间能见出他闪烁的思想火花。他在《理性的阅读》中谈到,“读书不因单纯的获得知识而愉悦,反倒因为曾有过误读与错误而徒感几分沉重,这跟感性的阅读有关,因为我们处于的文化世界,是一个‘我们自己所编织的意义网络’(解释学)的世界,而当我们被牵手顺着‘他者’的思想走时,其实我们是处在被激发的情感滑入激发者的凹道中,这其中虽是任人之意,但又会浑然不觉并颇有自得。”学海带着思辨性的反思读书、写作和思考,从不人云亦云,有了疑惑,就追根反思,比如他读文坛百岁老人章克标所撰写的关于《鲁迅与恋爱》《讲述鲁迅与四个女性的恋爱》时,亦曾跟随作者的观点,发出赞同的感慨:“呵,原来鲁迅不也有咱小老百姓渺小甚至阴暗的一面”,但看过了鲁迅纪念馆张能耿驳斥章克标的《“征婚”与“恋爱”》后,作为一名严谨的学者,使他对当下借骂鲁迅来抬高自己的学风和市侩心理产生了怀疑:“把想当然臆变为逻辑,那就自然是把臆测变成脏水泼出去了。感性的臆测加上感性的阅读,其后果必然是剥夺了本真的鲁迅并贻误读者。” 敏锐的思考,使他发现“任何简单的判断都是对人性的一种漠视”(《文学和力量》),从而让我们看到一位摆脱了偏见和束缚,构建起我思故我在的学者型作家敏学深思的一面。 学海的散文里浸透着丰富的情感和思想。他在《知识分子自身话语建设的艰难与矛盾》一文中,列举了中国知识分子话语历程中的苦难史,提出了一个发人深思的问题:到底如何去建设知识分子的话语?经过对知识分子在历史中所起的地位作用的剖析,他认为知识分子历来是领导文明行程的先驱者,是传播文明的普罗米修斯。须有勇气面对不公正的现实,不为权势和物质所诱惑,能忍受暂时的冷落和放弃,始终怀着一种宗教殉道士的精神,拥抱真理,在艰难中前行与思考。 学海不刻意宣传某种思想,不用说教的方式来把自己的看法硬塞进别人的头脑,去充当某种潮流和位高者的传声筒,如电视剧《紫日》放映时,片中日本鬼子用刺刀乱戳绑在柱子上当靶子的中国老百姓,观看电视的一些年轻人,竟然鼓掌大喊“好玩,好玩”,感到忧愤的学海在文中写道:“富贵已经腐蚀了他们正常的理性,正义与良知早已被眼前低贱与屈辱的欢乐远远踢进了垃圾堆。”并不无沉痛地说:“当贫穷戕害着人们时,人们便以生命为代价去追求富贵,但当富贵消蚀人们的人性与良知时,生命的代价还会有意思吗?” (《享受富贵》)现在大师、名家与他们的弟子们,互相吹捧,蔚然成风,或在宣纸上揿上一个个鲜红的印章,或出入人头攒动的售书场合,洋洋自得地签名,学海禁不住感叹:“如此行,是糟蹋了这个时代,如此行,出不了好作品。”(《能出好作品》)当他把眼光投向诗歌时,没有从玩弄所谓诗的技巧出发,而是用心灵去感悟诗:“诗,作为艺术的精灵,你就得以艺术的眼光去看待她,这样或许才能探索到她的真谛。”(《你的眼光朝哪看》) 学海不刻意追求思想,而他的思想却不召而来。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王元化曾说:“一个作者即使是真诚地接受了先进的思想,如果不把它在生活实践中融为自己的血肉,那么就不能使它在作品发出光来。”抛弃了生活也就等于抛弃了思想。学海的散文不属于那种一成不变、僵硬浅薄的速成之作,他以自己的人格融合现实生活、在读书中明辨是非,产生出来的思想往往语出沉痛,寄意犹深。他在《灶间书房》里描写了当时的读书情形,坐在只有3平方米灶间,“唯一的一扇西窗紧贴道路,人们在你沉思静然的时候冷不防蹬蹬走过,就像蹬蹬地踩在你心上。” 在门窗紧闭浓烟缭绕的斗室里自学完西方古典哲学和西方美学,通览了法国文学所能找到的全部著作,正是这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的苦读精神,使之写下了近50万字的读书笔记,厚积薄发,从而使《〈高老头〉人物论》公诸于世。 相比学海文学理论研究上的成就,熟悉他散文的读者不多,更不知他曾得过首届老舍散文奖的优秀奖。“我努力换气呼吸,支撑着长途跋涉,情感是我惟一的后援”。这番话道出了他写散文的心声,他不赶浪头,耐得住寂寞,就像他这本散文集封面的装帧,朴实无华,冷静深邃。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28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28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