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学术批评、尤其是文学批评正陷入到尴尬的境地。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批评已经溢出其本身。当下人们说得最多的文学批评家态度的暧昧、理论的缺乏,以及批评的乏力,实际上都源自于他们自身的功利心态。当批评家的主要精力和眼光游离于作品之外,当他们考虑到切身的实际利益,那么他的批评也就失去了真正的锐利和锋芒。看看期刊上面那些文学批评文章,你就可以看到:它们要么曲意逢迎,要么自说自话,要么煞有介事,要么庸人自扰。而且,即使是那些所谓“力作”,也给人以语焉不详、隔靴搔痒、画蛇添足之感。所以,面对汹涌澎湃的对于自己作品的批评文章,作家余华只能无奈地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在此种情形之下,我以为,只有回到批评自身,才是文学批评健康发展的途径。所谓“回到批评本身”,即是指要回到作家、作品的本身。让作品自身来说话,自己来做阐释。批评家要做的就是要努力洞察和发现其中的思想、精神和立场,并将它们传达出来。而在这一过程中,作家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加入自己合理而公正的解说和阐释。批评家不见得非要认识作家,而文学批评也是文学的一种。所以,作为同样的文学创作,无论是作家还是批评家都需要独立和坚韧。事实上,任何批评都只是阐释和注解。它既不会损害伟大作品的伟大,也不会增添劣质作品的光泽。歌德曾经不遗余力、煞有介事地推荐和赞美那些无名的、甚至平庸的作家作品,可是时间和历史并不给他面子。大浪淘沙,优劣自显,现在我们只能在歌德的道德品质层面来看待这一问题了。 回到批评本身就意味着要抛却一切外在的干扰,以一种真诚的态度来面对作品。同时,要努力发掘那些深沉的思想洞见和时代精神,而不见得一定要用西方什么理论来画蛇添足或装点门面。那些真正民族的精神、文化、品质,实际上都沉潜在作品的文脉与肌质里。所以,如果不能仔细而严肃地阅读作品,你就没有批评的权利。本雅明精微地观察到了波德莱尔作品的内核,所以他准确地洞见了那些诗性离别之后的文学、文人的颓败尴尬和咎由自取。可是,我们也并没有看到他使用什么流行的、或者是从故纸堆翻捡出来的理论。 此外,我们还更加需要一种诗性的文学批评。当前期刊上的文学批评文章要么严肃地拒人千里之外,要么故作高深、道貌岸然;要么语言枯燥、味同嚼蜡。而且,有些所谓核心文学期刊鄙视那些细作品读——他们喜欢那些故作高深、动辄“××性”、“×××主义”的话语狂欢。我以为,在一定程度上,这些期刊毒化了文学评论的风气。它们高傲而肆意的喧嚣,使得无数文学从业者不得不扭转写作的习惯和风格。可是,文学批评只剩下了空洞无物、华而不实和虚张声势。我们需要怎么办?什么样的文学批评才是真正的文学批评?那么,你读一读蒂博代、纪德、本雅明、桑塔格、甚至萨特的文学批评文章吧。即使是严肃的批判文章,在他们的手里也并不显得那么面目可憎——当然,他们更不会“和稀泥”!当然,一个问题的开始总是伴随着很多因素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要将这些枝蔓剪去,将它恢复到原初的状态。这样,我们就会更加清醒,也会更加灵活和具有诗性。所以,现在对于文学从业者来说,重要的不是写了多少文章,而是有没有写出或者写了多少发自内心的真诚而真实的作品。 回到批评本身意味着批评家需要放弃那些物质功利性,要敢于仗义执言,善于深海采珠,精于条分缕析。在很大程度上,我认为,从事文学批评远远难于文学创作。作家需要的是灵感和准确的传达;而批评家需要的则更多。像足球场上的守门员一样,文学批评家不仅要能够准确判断作品的意图、思路和叙述,还要善于形成对接,并且能够在这样的对接中形成自己独特而诗性的灵动话语。否则,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守门员。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回到批评本身,要抛弃一切私心杂念、哗众取宠、言不由衷和人云亦云。而在这样的过程中,最主要的是要回到作品,细读作品。只有如此,文学批评才会迎来尊重,也才会拥有光明的未来。所以,苏珊·桑塔格严肃地说:“现在重要的是恢复我们的感觉。我们必须学会更多地看,更多地听,更多地感觉。”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07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07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