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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一旦好读，就容易浅俗。要好读就得有才气，要不俗就得有底子——不光有学术的底子，还得有人格的底子。石一枫的小说《红旗下的果儿》就是这种书。 有一种痞子只有北京有：家庭地位很高，譬如高干、高知什么的，自小受到严格的管束和良好的教育，但那孩子偏偏“不学好”。这种痞子更痞，是真痞。因为他们的痞是有认识的，所谓理论上已经解决，因此是一种自觉——他们就是不愿意被主流文化规范，从而接替父辈继续占据社会的高位。 但是这种认识的源头并不是所谓思想，他们其实只是被家长的愿望搞烦了，此其一。其二就是他们也知道他们“痞得起”——家里会来收拾的。但是痞也只会痞上一段时间，就是最为青春的那一段。到后来多数还是会成了正果。但是终成正果也不是基于所谓思想，而是自己被自己痞烦了。但是不管怎么说，痞的那段时间可是够精彩的。《红旗下的果儿》就写了这种精彩，以及同这种痞相反的精彩。作品的主线，是男女主人公的爱情。 我自己曾经在小说里论及高干子弟，说他们是两个极端：痞子，或者呆子。注意，呆子不是傻子，只是活得太认真。男主人公陈星是痞子，女主人公张红旗是呆子。陈星自己“不学好”，是受不了那个累，那无聊，但他知道“学好”是好的；张红旗“学好”，是她没有“不学好”的胆，但她知道“不学好”是生动的。这俩人的相互倾慕再自然不过了。我因为职业和年龄的原因，阅书(我没说读书)很多了，里面的爱情都很难打动我了，但这一对的爱情打动了我。 《红旗下的果儿》的诸多精彩，出于一种极其聪明的设计：意外。意外应是好的故事所必有的品质。这书里没有哪一对关系、没有哪一种事由的发展不是出乎意料的。甚至你还没有准备，它(意外)就来了，从天而降。而且所有的意外都不是瞎掰：细细想来，很正常啊！ 时间的跨度够大了，从改革开放不久，到北京奥运会开过。而主人公们刚好还没老。这是年轻人的书。虽然写的就是大都市里的生活：读书男女，打架考试，发财落难，警察毒贩，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但是相信绝大多数读者并不熟悉。就算那些“物事”你不陌生，那些“味道”你也并不熟悉。它可以饶有兴趣地让人开眼界。这是很奇怪的，不好解释。 《红旗下的果儿》其实是章回小说。说“其实”是因为并无章回式的标题。节奏快，很利落，合于中国人的阅读习惯，更合于现代人的阅读要求。作者石一枫是北大的硕士，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当编辑。我2008年出版的《白沙码头》，他是责任编辑。他的文学评论写得非常棒。我在每一期《当代》上都细细品读他那一个满页的评论。感觉其目光极为透彻，那真是能看到人的后脑勺的；说法又别致，别人说过的话他都能躲过去。 这次他自己的小说出来了，也让我来评评。好，相互反串，大换位。我琢磨这种极度学术的人写小说会不会眼高手低呢？好比让教练自己上场？末了，要承认，他眼高手也高，是那种底子很厚、才气很足、正在精力旺盛期又善解人意的主儿讲出来的故事。 原载：《文艺报》2010年03月15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3月15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