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汤亭亭和谭恩美等美国华裔作家笔下主人公仍在白人文化的边缘挣扎,那么,在任璧莲的《典型的美国佬》中,则“着重描述第一代中国移民知识分子克服重重困难和挫折,接受美国文化和价值观念,成了‘典型的美国佬’,多多少少圆了他们的‘美国梦’”。然而身处消费社会的环境中,他们的命运也不容乐观,在一步步实现美国梦、物质资源日益丰盈的同时,他们失却了很多美好的东西。这恰恰是人类命运中不可抗逆的悖论。 一、消费社会的价值观念对人们思想的浸染 消费社会是一个被物所包围的世界,以物(商品)的大规模消费为特征。社会学家维布伦在20世纪初提出“夸示性消费”,即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一些社会“有闲阶级”为了某种社会地位、名望、荣誉而进行消费。这种消费用鲍德里亚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符号消费。“一件商品,无论是一辆汽车、一款大衣、一瓶香水,都具有彰显社会等级和进行社会区分的功能,这就是商品符号价值。一件商品越是能够彰显它的拥有者和使用者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声望,它的符号价值就越高。今天符号价值的消费已构成了社会所有成员之间相互关系的基础和纽带。”正因为如此,在消费社会中,人们疯狂地追求金钱以及用金钱能够购买得到的物质财富,以显示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美国正是这样一个充满物质、人们拼命追求物质享受的消费社会。1947年《典型的美国佬》的男主人公拉尔夫·张刚到美国时,纽约的繁华给他很大的视觉刺激,继而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纽约是一座“城中之城”,各种物质设施令他目不暇接。在美国多年之后,拉尔夫认同消费社会的价值观念。在教育孩子时,他告诉她们,在美国最重要的东西是“钱。在这个国家,有钱,你什么事都能做;没钱,你就不中用,你是中国佬!就是这么简单。”拉尔夫的姐姐特蕾萨对他向两个侄女灌输“金钱崇拜”很生气,她虽然不赞同弟弟的做法,也只能保持沉默,因为现实如此:“她已经看到了穷人在医院里所受到的待遇,他们在等死。”有钱之后,人们想到的是买车、买房。因为“小汽车首先是‘自由’的象征。拥有了小汽车,就等于拥有了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的活动自由。与此同时,小汽车还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此外,汽车还是效率、速度、舒适、刺激的符号”。而住宅是家的物质形式,它不仅是“供人栖身的地方”,还是“一个传达人们的社会地位、身份、品格和格调的符号和象征。” 置身于美国社会的人们难免不受到消费社会价值观念的浸染。尽管刚到美国时拉尔夫能抗拒物质世界的诱惑,“走路、吃饭都在学习”,准备学成归国,报效国家、孝敬父母。但由于国内政治风云的变幻,1949年大陆解放后,身为国民党政府官员儿子的拉尔夫被迫滞留美国并因为生存而被迫认同消费社会的价值观念。刚开始,他拒绝加入美国国籍,后来由于签证问题,为逃避追查,不得不一次次地搬家。经济拮据的他,只能去杂货店或旧货店购物。后来,“他的问题变得严重起来”,并且“越来越严重”,生活质量不断地下降。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去中餐馆打工,在地下室屠宰动物。生存都成问题,更不用说他梦寐以求的博士学位。消费社会的无情嘲弄令他痛苦不堪。当他的最后一线希望——继续完成博士学位课程的要求被拒绝时,他万念俱灰。他一无所有,于是没日没夜地睡觉、暴食,甚至想了结自己的生命。 正是刚到美国时的遭遇,使得拉尔夫有一种想改变现状的强烈愿望,从而与消费社会的代表格罗弗·丁一拍即合。格罗弗的发迹史正是拉尔夫苦苦寻觅的快速致富的秘诀:当过油漆工、开过出租车、在餐馆洗过盘子、在歌厅唱过歌、做过肥皂,有一定的积蓄之后开始投资矿井、房地产、服装、餐饮、玩具等行业,生意慢慢做大了。“什么事都会发生,这是在美国。”白手起家的百万富翁格罗弗无疑是拉尔夫心目中的偶像。从此,拉尔夫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格罗弗为他指引的一条致富路一买下了格罗弗的一家炸鸡店,辞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终身教授职位,毅然做起了生意。 如果说拉尔夫接受消费社会的影响是被动的,那么他的妻子海伦、朋友亨利·赵(人称老赵)及其妻子珍妮斯·赵则是自觉自愿地视美国人的追求为自己的理想,对小汽车、住宅和服装等物质财富的追求成为他们日常的话题。亨利先是在教堂抽签中赢得了一辆轿车,后来卖掉换了辆新的;他努力地学习,获得博士学位、终身教授职位、晋升为单位负责人,有车有房。海伦开始是抵制美国文化的,但渐渐地被美国消费文化所征服。她开始喜欢上了美国的杂志、报纸和收音机等等,偷偷阅读美国关于妇女服装的杂志,并将它们藏在席子下面;她渴望在郊区购买一幢房子,有个大的餐厅供全家人吃饭,她和珍妮斯都把美国妇女的理想和标准看成是自己努力的方向。而随着拉尔夫获得博士学位,物质条件的改善给他们带来的是更好的生存条件:买了车,活动范围扩大,拉尔夫带着全家人去美丽的康涅狄格兜风。而这又令他们生出很多新的幻想,“总有一天,他们会住在这样一座房屋里,并有一个院子和车库。他们的集体憧憬在说出来时得到加强,特别是海伦。‘真美’,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他们每个周末都去看房子,海伦很快熟悉了各种房子的样式和结构。等拉尔夫被评上终身教授,他们终于买到了他们心仪已久的新房子,搬离了濒临倒塌的租住房。当他们的生意正红火时,除支付商店和新房子的费用,海伦不停地添置家具:家电、烤架、棉绒裙、桥牌桌、包食品用的塑料制品、大画册,他们还准备去大峡谷游玩。家里也随着格罗弗的到来而笑声、歌声不断。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邀请格罗弗吃饭,给他们出主意,他们越来越把格罗弗奉若神明,格罗弗的话成为他们行动的指南。 二、消费社会中女性被物化的命运 在《典型的美国佬》中,三位华人成年女性特蕾萨、海伦和珍妮斯已顺利地融入了美国社会:特蕾萨成了一名医生;珍妮斯在一家公司上班;海伦从上海富家千金变为一位能干的家庭主妇,帮拉尔夫打理炸鸡店。尽管如此,她们在消费社会中的地位仍很尴尬和无奈。因为在消费社会中,女性作为第二性成为男性的审视对象和消费对象之一,她们难逃被物化的命运。男性对女性的理解等同于金钱和消费品,这种观念已深入人心。拉尔夫刚到美国不久,就有位老人告诉他,“在这个国家,人人都了解的就是钱。钱,钱,钱。”而女人所知道的则是“钻石。珍珠。又大又厚的裘皮大衣”和“贵重的礼物”。男人们以为,有钱就可以买礼品,赢得女性的青睐。他们不顾女性的感受,一厢情愿地按他们自己的理解行事。在消费社会中,女性所处的仍是一种从属的地位,是男性追求中的一个部分,是男性凸显其价值的一个方面。拉尔夫在追求初恋情人凯米(美国姑娘)时就是按照这种男性思维方式去做的。 在回家的路上,拉尔夫买了一条围巾。 第二个星期,他又买了一瓶润肤膏。礼物在中国也同样铺路,他知道这类建议。别针,腰带,靴子。帽子,垫子,听刀。她会了解的,这是他在商店里的感受。 当拉尔夫满心欢喜,以为他已赢得了凯米的信任,因为凯米经常接受他的邀请,一起去喝咖啡。可这时凯米却告诉他,她要辞掉她的工作,后来竟不辞而别。可他们曾经谈到了房屋和汽车,谈到了她如何一直梦想到巴黎去度蜜月。失恋后的拉尔夫懊悔不已,认为是自己礼物的轻微导致了初恋的失败。在他的眼中,女人的情感是可以用物质来交换的。其实,他从没想过、也从没用心地体会过凯米痛苦的哭诉:“我不幸福”、“你和其他家伙没什么两样……没人关心我……”。凯米需要的是真切的关怀、情感的愉悦和灵魂的皈依,而消费社会的男人们能给她提供的只是物质,因而造成了女性精神的流浪。 不仅男性如此,女性也认同物质的作用,接受被物化的命运。当珍妮斯想撮合她的房东格罗弗和拉尔夫的姐姐特蕾萨的婚事时,在她的眼中,女性婚姻幸福已与物质条件划上了等号。珍妮斯告诉海伦,尽管格罗弗个子矮(1.63米),没有学位,但他“除了我们这幢房子,他还拥有许多财产,还做生意”,他是一个典型的美国佬,“他的家到这儿(美国)已有好几代了,我想他连哪个省来的都不知道。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富。你应该看看他穿的衬衫!一件件既漂亮又笔挺。他的鞋子像镜子一样闪闪发光,他有一个女仆。就是这,想想吧,没有家务!” “服装是显示人的财富、闲暇和地位的媒介”。在珍妮斯的家宴上,身穿一套三件套的西装、翻领上插着一朵康乃馨,“潇洒、粗壮、傲慢”的格罗弗在众目睽睽之下,初次见面就“满眼发亮地瞥着海伦”。已为人妇的海伦对格罗弗的放肆不但不恼怒,反而视其为莫大的荣幸,感到自己陷入了疯狂的恋爱中。格罗弗是消费社会里的成功人士,有钱成为他傲视别人的资本;有钱使他成为海伦和拉尔夫夫妇的崇拜对象。明知他是个“恶棍”,海伦却想念着这位“眨眼、富有、潇洒的格罗弗”,可见物质条件的魔力。拉尔夫对格罗弗的富有则是“只有眼红,羡慕得没有办法”,他被格罗弗有钱后的为所欲为所吸引。 只有特蕾萨例外。她对格罗弗不以为然,本来已是1.70米的高个儿,却穿上一双高跟鞋,成心不想跟他有什么结果。虽然特蕾萨获得了博士学位,但她在消费社会中仍然是一个不在场的角色。没有人在意她的需求和感受,她与这种社会格格不入,她一无所有:既无车,也无房(她凑钱买的是弟弟家的房子),也没有家庭,她在医院工作时还受到男性的骚扰,最后被弟弟撞得不省人事。当弟弟生意红火、格罗弗频繁出现在张家时,她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听到格罗弗和弟弟一家的欢歌笑语,不胜其扰;当弟弟获得教授职位,举家欢庆,并宴请亨利一家时,寒冷的冬夜,特蕾萨在张家的屋外坐在铁皮箱上,直到宴席结束。她不愿进去打扰他们的兴致,而弟弟只顾自己高兴,似乎丝毫没有想到姐姐该下班到家了。当拉尔夫无中生有,嘲弄姐姐与男性的关系时,他称姐姐为“坏蛋”,叫她“滚蛋”。特蕾萨很伤心,她说,“我就知道这件事迟早会发生。这是受格罗弗的影响。” 三、华人女性内化的中国封建男权文化意识 即使像凯米那样女性意识很强的白人女性也改变不了男性对女性的定位,难以冲破消费社会中男权文化的壁垒,使女性免于被物化、被边缘化的命运。但凯米不妥协,她控诉甚至逃离;她随意地接受礼物,并把它们随心所欲地处理掉。因为她知道男性并不太珍视情感,他们把情感当成商品、当成可以交换的物质。因此,对于不喜欢的男性,她收下礼物后,照样毫无愧疚地说Bye Bye。 同凯米相比,特蕾萨、海伦和珍妮斯的独立性和果敢精神不够。她们没有意识到应该按自己的意愿去大胆寻求自己的幸福。华人女性与华人男性相比,保留了更多的中国文化传统,中国封建男权文化意识已溶进了她们的血液里。作者在安排三个华人女主人公出场的顺序时颇具戏剧性:她们是围绕男主人公拉尔夫融入美国社会的不同阶段而逐次出场的。姐姐特蕾萨在拉尔夫刚到美国不久因为签证问题而困顿、沉沦,最后穷途末路时拯救了他,并且给了他新的希望和信心:支持他完成学业,获得机械工程学博士学位;帮他获得终身教职;在他缺钱买房时,做兼职为他凑钱;在他生意破产时,捐弃前嫌,回来支持他。妻子海伦则是在他追求美国姑娘失意时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而上司兼朋友亨利的妻子珍妮斯则成为他从排斥美国佬到接受美国佬并被美国佬格罗弗·丁所吸引、所迷惑的媒介。 “在家从父”。特蕾萨虽然从小接受西方文化,外表也很西化,但她骨子里仍然是儒家文化的代表:为家庭奉献,没有个人的幸福和追求,甚至没有自己。在国内时,为了妹妹(按风俗妹妹该在姐姐后出嫁)她受煎熬般地去相亲。幸亏男方另有所求,她才幸免于难。她把帮助家人视为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在美国,也处处为弟弟拉尔夫尽心竭力。刚到美国时,到处寻找先她去美国的弟弟并挽救弟弟于崩溃的边缘。弟弟和她的女友海伦成家后,他们组成了以弟弟为父亲的一个家。在学业上她比弟弟优秀,顺利地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为照顾弟弟的情绪,她谎称自己的奖学金被取消。弟弟获得终身教授职位有困难、无能力支付买房的分期付款却盲目乐观,为了弟弟的面子,她不让亨利给弟弟分析他的现状,而是在医院实习之余,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在诊室兼职,为弟弟承担一部分费用。弟弟认为,“我是这个家庭的父亲”。“因为他是父亲,可以做他喜欢的一切”,而特蕾萨也拼命地维护他作为父亲的权威和尊严。在弟弟教导侄女们金钱崇拜时,她忧心忡忡,但不愿说出来冲撞弟弟。 特蕾萨的封建意识还体现在她与亨利的相处中。为了弟弟,她接受弟弟的上司亨利的帮助。亨利握了她的手,“在她的生活中,这还是第一次有个男人触摸她,而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她的弟弟”。“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影响着特蕾萨,身为知识分子的她对亨利的接受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否是出于爱,对他的追求只是感觉也挺好,更没有像凯米那样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从此就稀里糊涂地做了第三者。最终在消费社会中成为张家的多余人,遭弟弟唾弃,遭其他华人耻笑。 而海伦引起拉尔夫的兴趣和关注的是她浓浓的中国情调:她的一切,包括她做的菜。没有什么恋爱经历,他们的结合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只祖传戒指就把他们带入了婚姻的殿堂。从此,在美国的海伦开始了类似于中国传统女性的生活:承揽了所有的家务、尝遍了养育孩子的艰辛,为的是拉尔夫有足够的精力投入到攻读博士学位的学习中。此时,“凯丽(拉尔夫和海伦的大女儿)患急腹痛,对药过敏,这种小孩喜欢哭闹,睡得少。在学习和功课之余,特蕾萨挤进来帮忙……海伦很感激她的帮忙。”而作为父亲的拉尔夫,“等到凯丽会爬,舒舒服服地蜷缩在洗衣 篮里的时候,她的父亲还在做他的计算。等到莫娜(他们的二女儿)出世……拉尔夫终于计算完了”。“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在拉尔夫夫妇的思想里根深蒂固,因为攻读学位是为了这个家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理所当然地让海伦承担家中的一切,海伦也从无怨言。 珍妮斯是位能干的女性,她出身寒微,到美国后是班级的组织者,喜欢助人为乐。为张家买房忙前忙后,连她的丈夫亨利自己也承认,“你知道,无论是谁,我妻子都会竭尽全力。人人都会喜欢她。”在家宴上,快临产的珍妮斯无需任何人的帮助,像在中国的传统节日上一样,做十道菜作正餐。她拥有中国传统女性的勤劳、善良等美德,但她信守男性可以有三妻四妾的传统,对丈夫的婚外情束手无策、听之任之,只是希望不要危及到家庭。她丝毫没有考虑作为女性她应该拥有的权利,为了家的外在形式的完整,而承受着一份残缺的情感。 四、结语 “二战以来,美国人已经堕落。”格罗弗正是消费社会的代表,他成为巨富的法宝是:坑蒙拐骗,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没有丝毫的道德约束。格罗弗被拉尔夫尊为座上宾,但格罗弗谁都欺骗,在他那里,没有什么朋友概念。当拉尔夫准备扩大生意,扩建炸鸡店时,才发现了曾经让他们感激涕零的格罗弗的阴谋:炸鸡店地基下陷,濒临倒塌的危险。其实这一切早在格罗弗的算计之中,因为前一任店主想告发格罗弗,所以他才把店转卖给不知情的拉尔夫,自己却既避免了官司又赚了钱。曾经的偶像——穿漂亮衣服、开快车的格罗弗也正是令他倾家荡产的恶魔。格罗弗的行为给拉尔夫当头一棒,粉碎了他的致富梦,摧毁了他的价值观念。受骗后的拉尔夫也可能会因为姐姐的受伤而警醒;也可能会像格罗弗那样致富,虽然受人仰慕,然而道德沦丧。 “这是一个美国故事。”任璧莲在《典型的美国佬》开篇如是说。任璧莲认为,“张家不比任何人更少美国性”,尽管刚开始,“‘典型的美国佬’是张家用来形容和他们不同道的人,而在小说结尾,他们自己却成了‘典型的美国佬’”。由于对金钱和物质的盲目崇拜和追求,他们失去了很多。甚至最宝贵的亲情。任璧莲“希望《典型的美国佬》被看成是所有美国人的故事,而不只是一个移民故事,希望它使我们认识到我们的故事和现实”。笔者以为,任璧莲在《典型的美国佬》中想探索的是更深广的主题思想,她想表现的不只是华人女性或女性的生存困境,而且也是男性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生存困境,她要揭示的是物质日益丰富给人类文明带来的是什么,如果不注重人类精神的完善和丰富,人类的未来可能要面临精神的荒漠。任璧莲寄希望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部分,因为在小说结尾,特蕾萨的受伤拯救了弟弟,使他幡然悔悟,没有在消费价值观念中继续堕落。 原载:《文艺理论与批评》 2008年第2期 原载:《文艺理论与批评》 2008年第2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