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随着海外新移民涌动的巨波大潮,北美新移民文坛也蔚为壮观,并诞生了一批个性鲜明、风格稳健的海外新移民作家。旅居加拿大的张翎,携带着她的系列长篇,一举成为引人瞩目的实力派小说家。 张翎最擅长在“风月”里融进“风云”。从《望月》到《交错的彼岸》,再到《邮购新娘》,几乎都是一部中国现代史的别样演绎,因而,评论界认为张翎小说的分量首在其“历史的厚重”,其次则是“地域的扩展”,这显然是张翎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特别贡献。 情感的焦躁、文字的粗砺急迫和近距离的观照造成了北美新移民作家在写作上的局限,然而,读张翎的小说,迎面而来的是一层时空过滤的软纱,那“纱”就是张翎身心毕露的文字中所独有的纤柔和温暖。从《望月》里的上海金家大小姐走进多伦多的油腻中餐厅,到《交错的彼岸》中那源于温州城里说不清道不白的爱恨情仇,再到《邮购新娘》所扯出的三代女人的身世故事,张翎刻意地把这个时代风雨交加的异域故事写得如此辽远,在阴柔婉约的“风月”中隐现历史的滚滚“风云”。 中国的小说家向来善写史,写的多是血泪横飞的春秋大义。然而,女儿家张翎写春秋,却有些不同寻常的心平气和。她从不控诉,更无显山露水的批判,至多是些怜惜,少许无奈,淡笔写来,却是丝丝震撼,把个时代的“风云录”纳在绣枕之上,看去玲珑,囊里却惊涛骇浪,堪为当代女作家春秋史笔的奇韵。悲伤的命运太多,人性被剥离成碎片,但谁又能抗得了命运呢?这命运就是历史。人是这样的渺小,碾在尘里,张翎只是小心地剥给我们看那蒙在土里的几瓣清香。 张翎的长篇架构,大气磅礴,抽丝剥茧,结构井然,完全是大家的风范。她走笔的方式,常常是看似不经意,实则运筹帷幄,人物的命运跌宕奇突,却又隐含着内在的必然。如果说《望月》的结构还只是线性发展的过去与现在,那么在《交错的彼岸》中,作者已经纯熟地驾驭了锁链套环的网状结构,两岸三地,立体交错,恢宏缠绵地演出了一幕人生交接的悲喜剧。等到第三部《邮购新娘》的问世,蜿蜒的史诗长河浪花飞溅,横波涟漪,张翎让自己冷眼遥看人世间的缘起缘灭,更将网状结构的蜂巢发展到精致和谐。 以爱情的演变为内在结构的推动力,是张翎架构小说的秘诀,也是张翎小说的真正魅力所在。张翎对人间的“爱情”似乎有天生的痴迷,而她所钟情的多是那种残缺的悲情。但是,我们却听到张翎婉转悠长的歌咏,歌咏这世界无论怎样苍凉地运转,爱情永远在润滑着齿轮的时光,并放射出人性最具魅力的光芒。 作为北美文坛上已著有百万字作品的作家,张翎的目光从未游离过“乡土”,但她绝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乡土作家”。她的浓郁的审美情趣里充分洋溢着“海派文化”的积蕴内涵,人格力量的最后才是温州人打拼的性格倔傲。张翎的可贵就在于她无论怎样地靠近“海派”,却始终保留了小城人生性俱来的淳朴和对人世间深深的眷爱,这种“爱”的力量又使她与张爱玲的“冷眼”严格地区分了开来。 作为“海派文学”在海外的传人,张翎小说的独特语言一直被人们所称道。从《望月》开始,张翎在努力建构一种阴柔婉约的女性叙述方式,而让文字的力度渐渐地力透纸背,可谓以柔含刚。从《交错的彼岸》到《邮购新娘》,张翎的小说语言继续沿袭着她一贯的风格,慢板的随意,清淡的缠绵,更有几分无奈的惆怅。在《邮购新娘》中,张翎则有意地在她婉约的风格里融进了几分哲理的意味,与她的前期作品相比,多了一些“空灵”之气。 原载:中国作家网2009-08-08 原载:中国作家网2009-08-08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