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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散文瑰奇的感性创造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李军 参加讨论

    感性即指敏锐的感觉体验,是说文学作品­特别侧重于感官直觉经验的表现,要求感觉突­出,形象鲜明。现代艺术,从十八世纪的印象主­义绘画开始,凌越了古典的自律和理性,超出了­日常的逻辑和现实,由临摹走向表现,由外在走­向内在,由自然走向自我,泯造化于性灵,泯物­于我,有效地表现出了心灵直觉和情感世界的­内在真实。受现代艺术的影响,余光中明确提­出要以现代艺术活跃灵感直觉、追求内在真实­的精神来砥砺散文的新感性,主张文学不能流­于纯粹的写实主义,而要有主体精神的自由活­动,要藉物以见我,同时也要藉物以见道。在这­种艺术精神的驱使下,他的散文创作步出了写­实的平凡,而进入到了瑰奇的灵感世界,感性恣­肆,情感奔放,开辟出了散文感性表现的新风­格。藉作家主体精神的观照,他的散文能够融­化外在的物象,打破自然形式的桎梏,以直觉和­想象来重组和再造自然;可以跨越常识所承认­的现实,以想象和灵感去发现和创造感性恣肆­的大千世界。因此,表现在余光中散文中的自­然已不再是原原本本的客观实体,而是因心理­和情感需要所显现出来的感性状态,是沁透了­作家主体精神的存在。外界的物象也不再具有­亘古不变的形貌,而是仅存于特定的时空和直­感经验里的感觉物象,意象的组接也不只遵循­日常的逻辑,而更多的是依靠主观的联想和内­在的情感联系。因而感性丰盈强烈,情感饱满­昂扬,艺术意蕴厚实深刻。直觉的体验,主观的­想象,艺术的强化和变形构成了他散文感性创­造的艺术原则。具体来说,余光中散文的感性­表现具有三个方面的突出特点。­
    一、以自然物象的感性重造突出感性
    ­
    文学是体现主体创造性的艺术活动,需要­作家运用独特的主观认知和情绪体验,开拓直­觉的世界,捕捉灵性的流动,表现心灵的真实,­体现独特的审美价值。现代印象派等艺术活跃­灵感直觉,反映内在真实的精神,给了文学艺术­新的启迪。余光中深切把握了现代艺术开拓灵­感世界的精神,力图以现代艺术的理念来开拓­散文感性表现的新途径,通过五、六十年代在散­文领域的大胆探索,终于给以白话为表现形式­的现代文学带来了表现灵感直觉和内在体验真­实的新视角,展现出了感性飞张、主观色彩浓烈­的创作特色,给了读者全新的审美体验。­
    在这种灵感直觉的观照下,余光中散文的­写景状物,不着力于工笔和客观的刻划与摹写,­而注重于主体的体验和情感,依靠直觉和想象­来捕捉自然事物的内在精神和给人的灵感启
    ­示,以浓重的夸张和渲染来作感性形式的重造,­凸现出自然景物饱满的生命精神。在对物象的­感知和把握上,余光中强调知觉的灵感化,即不­是用平常的眼光去看待世界,而是用主观的灵­感去体验世界,捕捉灵犀一动的瞬间印象。因­而物我交融,感性恣肆,气势磅礴。这种藉灵感­观照,由主体情绪所驱使的感性表现,与其说是­物质世界的现象,倒不如说是精神世界的真实,­是浸透了作家主观色彩的新的感性存在,它不­好用常识去判断,而只能用直觉和想象去把握。­其感性重造的常见手段大致有如下几点:­
    1.以主观色彩浓厚的通感对自然形象进行­改造
    ­通感即五官感觉的互通,是典型的主观体­验形式。在散文创作中,余光中善于通过主观­化的通感对自然形象的感性形态进行改造,有­意将多种感觉体验勾融连通,从而使一种感觉­体验有意识地转换成别种感觉体验,以多种感­觉体验的交织来增加知觉灵感化的强度,强化­意象的鲜活和奇特,使对象不仅可视,可听,还­可嗅,可尝,可触,表现出主观体验世界里的真­实。这类奇异的通感在余光中的散文中俯拾­皆是。
    ­太阳,在那上面等他。赫赫洪洪荒荒。­太阳就在玉山的背后,新铸的古铜锣。­地一声轰响,天下就亮了。(《山盟》
    将日出的视觉形象与听觉的“当”的声响体验­交融在一起,感官的互通,将一个缓慢的自然过­程凝缩于心理交感的一瞬,声形毕现,动地撼­天,这种感性重造的凌天气势和强烈刺激是单­纯的客观描写所难达到的。­
    汤堂傥汤汤堂傥汤。F大调钢琴协­奏曲的第一主题。敲打乐的敲打,大纽约­的入城式锵锵铿铿。犹未过赫德逊河,四­周的空气,已经震出心脏病来了。(《登楼­赋》)­
    “汤堂傥汤”对大都市气氛的描写是视觉的拥­挤繁杂与听觉的嘈杂相互作用的结果,连通的­感觉体验渲染了纽约的逼人气势,表现了心理­感觉上的真实,拟声效果强烈。
    ­我们的白豹追上去,猛烈地扑食公路。­远处的风景向两侧闪避。躲不及的,反向­挡风玻璃迎面泼过来,溅你一脸的香草和­绿。(《咦呵两部》)­
    变换参照,风景与人的运动尖锐互逆,物我交接­的一瞬,“啪”地溅你一脸的香草和绿,视觉的­风景变成了触觉上的水溅体验。这种瞬间心理­上的通感表现,化静为动,感性丰盈。
    ­每每转过一个峰头,停在长且宽的峡­谷尽处。两个石壁砉然推开如门,一时平­原在门外向你匍匐,几个郡伏在你脚下­……(《咦呵西部》)­
    视域的敞开豁豁如推,并带有听觉的声响“砉­然”。这多种体验的连锁呈现,造成了感觉经验­的高度动态化,也构成了仅存于心理世界的自­然感性形态。
    ­2.通过主观色彩强烈的比喻与比拟,以我­驭物,融情入物,赋予和强化自然事物生命的精­神和感性的活动,创造出自然事物新的感性形­式,渲染出主体浓重的情感。­
    比喻也是主观化表现的有力手段。余光中­散文的众多比喻不作平凡的现实性的联系,而­以心理的直觉为依据,想象奇特,意象鲜活,本­体和喻体之间具有强烈的夸张和主观联想色­彩,给予读者的是新奇瑰伟的感觉体验。例如:­
    留下这一盘盘一筹筹硕老无朋的树­根,夭矫顽强,死而不仆,而日起月落秦风­汉雨之后,虯蟠纠结,筋骨尽露的指爪,章­鱼似的,犹紧紧抓住当日哺乳的后土不放。­霜皮龙鳞,肌理纵横,顽比锈铜废铁,这些­久僵的无头尸体,早已风化为树精木怪,风­高月黑之夜,可以想见满山蠢蠢而动,都是­这些残缺的山魈。(《山盟》)­
    在作者感性重造的驱使下,千年树桩风化而成­树精木怪,风高月黑,满山蠢蠢而动,僵死的残­骸,兀自充满了动的精神,主观感性的表现惊心­夺目。­
    落矶山是史前巨恐龙的化石,蟠蟠蜿­蜿,矫乎千里,龙头在科罗拉多,犹有回首­攫天吐气成云之势,龙尾一摆,伸出加拿大­之外,昂成阿拉斯加。(《咦呵两部》)­
    落矶大山,死而不僵的史前恐龙,回首攫天吐气­成云,蟠身摆尾矫乎千里,哪里还是什么如聋如­哑的死物?作者的感性观照化静为动,变平庸­为神奇。
    ­他用单筒的记忆,回顾小时候的那些­暑假,当夏季懒洋洋地长着,肥硕而迟钝如­一只南瓜,而他悠闲如一只蝉。(《塔》)­
    茫茫的白毫无遗憾的白将一切的一切­网在一片惘然的忘记之中,目光尽处,落矶­山峰已把它重吨的沉雄和苍古羽化为几两­重的一盘奶油蛋糕,好象一只花猫一舔就­可以舔尽一样。(《丹佛城》)­
    夏季如俄亥俄黑土地里生长着的肥硕而迟钝的­南瓜,而苍古沉雄的落矶大山则羽化成几两重­的一盘蛋糕,只够一只花猫一舔。这些比喻,作­了想象的极度夸张和形象的高度变形,饱含着­强烈的主观色彩,不具有现实的可比性,只能存­在于灵感的世界之中。­
    余光中散文还善于利用比拟,作依赖于直­觉和想象的感性再造,感觉新颖,联想独特,主­观色彩鲜明。如:
    ­七月,这是。太阳打锣太阳擂鼓的七­月。草色呐喊连绵的鲜碧,从此地到落­矶山的那边。(《咦呵两部》)
    ­群峰横行,挤成千排交错的狼牙,咬缺­八、九州的蓝天。郁郁垒垒,千百兆吨的花­岗崖片麻崖,自阿拉斯加自加拿大西境­滚碾来,龙脉参差,自冰河期自火山的记忆­蟠来,有一只手说,好吧,就在此地,于是就­劈出科罗拉多州,削成大半个西部。(《咦­呵西部》)­
    美国西部夏天的火热用太阳锣鼓的喧嚣和力度­来渲染,广袤无际的鲜碧草色用“呐喊”的相应­来展示其延绵的广度和颜色的深度,拟人的手­法具有震撼的效果。而落矶大山山势的峭拔险­峻,比拟成了横行、挤成狼牙和咬缺,山体的沉雄­浩阔,动感化为郁垒、滚碾和虬蟠,造山的运动是­劲力十足的劈和削。时空延绵,真幻相生,落矶­大山,这一苍古险雄,这一造化的神功伟力在这­种移情役物的拟人表现里都赫赫而现了。这些­比拟都动感鲜明,力度强烈,而下面的用例虽然­不具强烈的力度,但同样想象奇特,感性鲜明。­
    夜很缄默,如在构思一首抒情诗,孵着­一个神秘的蛋。(《南半球的冬天》)­
    出了窄巷子,满身鲜翠的树影,榆树重­叠着枫叶的影子,在刚炼出炉的金阳光中,­一拍,便全部抖落了。(《南太基》)­
    缄默的夜比拟在构思一首抒情诗,孵着一只神­秘的蛋,奇特地表现了夜的寂静、悠长、神秘但­又充满着内心的躁动和成就的希望。衣服上片­片鲜翠的叶影比拟成一抖就落的具体实物,想­象鲜活奇特。这些比拟都来自作家独特的主观­体验,表现效果好。
    ­借助这些感性重造手段,自然的物象超脱­了原始自然景物的平凡与死寂,进入到了瑰奇­而灵动的境界,散文创作活跃感性、表现事物的­生命精神和作家灵感体验的要求表现得酣畅­淋漓。
    ­这种创作理念与追求的变化,提升了余光­中散文捕捉自然事物的内在特征与生命精神、­活跃作家主观体验与灵感直觉的力度,给读者­带来了新鲜的感官冲击和审美体验,开拓了散­文表现感性、活跃灵性的新途径。­
    二、以扭曲的语义搭配强化感性
    ­作品的感性要靠语言来表现,常规的语义­搭配钝化了人们的艺术感觉与审美体验,难以­提供新鲜的感性刺激。文学作品要活跃感性,­鲜活审美体验,就需要打破思维的惰性和语义­组合的常规,构拟视角独特的语义表现形式。­余光中开拓灵感世界,表现直觉体验的艺术追­求打开了文本语义构造的新视角,提供了超常­语义表现的活力源泉。同时超常的语义扭曲搭­配也为感性经验的形成提供了联想线索,为感­性经验的语言呈现提供了保值与增值的有效工­具。感性与超常的语义扭曲搭配之间取得了内­在的联系。在余光中的散文中,借助灵感力量­的驱使,现实世界本不相关的两种事物或属性­产生了联系,变成了相得益彰的奇妙组合,使通­常熟知的事物成为了新的陌生的感知对象,因­而最大限度地刺激了读者的感官,赋予了读者­想象活动的自由空间。这些扭曲的语义搭配超­出了日常常识的理解,却能藉体验和情感去把­握,在主观联想的世界里,它们是合理的。余光­中散文扭曲语义搭配强化感性体验的手段表­现在:
    1.­具体的形象事物与抽象的事物搭配
    ­将感觉具体的事物或属性与抽象的事物或­属性联系在一起,抽象因具体而可感,具体因抽­象而增加蕴含。这种超常的组合感性新鲜而突­出,亦能增加艺术的深厚和奇异,耐人寻味。­例如:
    面对聋哑的山岳如狱,呼吸困难,分不­清因为空气稀薄,或是一口气吸不进全部­的磅礴,眉毛太纤细,怎么挑得起这些沉甸­甸的雄奇。(《咦呵西部》)
    劳悌芬捡起松鼠。它的右腿渗出血­来,修长的尾巴垂着死亡。(《望乡的牧­神》)­
    具体的呼吸动作与抽象的“磅礴”特性本不相­联,具体的“眉毛”挑起抽象的审美概念“雄­奇”、具体的重量感“沉甸甸”搭配“雄奇”也不­符合通常的搭配习惯,作者有意将这些不相搭­配的具象与抽象直接组织在一起形成感觉的反­差,加大感性的强度。“尾巴垂着死亡”,超常­的联系使死亡有了可感的形象。­
    相反,抽象的事物也可以用来修饰具体的­事物,增加常见的具体形象的陌生感。如:­
    星的阵图部署得很快,在夜之上,在万­籁之上,各种姓名的光,从殉道的红先知­的皎白透青,一一宣布自己的方位。­(《塔》)
    “殉道”修饰“红”,“先知”修饰“皎白透青”,单­纯的色彩获得了主体感觉上的象征意蕴。­
    2.不同属性的具体事物之间的搭配­
    不具备联系和搭配基础的几种事物由于作­者直觉的感悟产生了语义上的联系,超常的语­义组合提供了新奇、主观色彩浓厚的感性体验。­如:­
    晴天之后仍然是晴天之后仍然是完整­无憾饱满得不能再饱满的晴天,敲上去,­敲出音乐来的稀金属的晴天,就这样微酩­地饮着清醒的秋季。(《望乡的牧神》)­
    一下了超级大道,才进市区,嵯峨峻峭­的山势,就逼在街道的尽头,举起那样沉重­的苍青黛绿,俯临在市镇的上空,压得你抬­不起眼睫。(《丹佛城》)­
    入夜后天也不黑下来,只变得深洞洞­的暗蓝。(《西欧的夏天》)­
    无体积特点的“晴天”与体积属性“饱满”想配­合,具有了丰盈的实体体积感,同样,无实体感­性的“晴天”却能触觉和视觉化成稀金属,还敲­出音乐般的声响,“晴天”与“稀金属”这两种不­同性质的事物强制性地搭配在了一起,提供了­奇特的感觉体验。“秋季”与可饮的酒联系在­一起,提供了与常规不同的感性经验。具体的­颜色“苍青黛绿”和“暗蓝”与重量的“沉重”和­距离的“深洞洞”搭配在一起,亦增强了感性的­强度和新鲜。­
    3.情感与非情感对象的搭配­
    将情感与不具备情感特征的词语组织在一­起,不符合通常的搭配规则,但是却符合心理体­验的真实,能提供新鲜的感性经验。如:­
    曾经是黑压压的那栋日式古屋,平房­特有的那种谦逊和亲切,夏午的风凉和冬­日早晨户内一层比一层深的阴影,桧木高­贵的品德,白蚂蚁多年的阴谋,以及泻下鸽­灰色的温柔和忧郁的鳞鳞屋瓦:这一切,经­过拆屋队一星期的努力,都已夷为平地。­(《伐桂的前夕》)­
    我在寺钟女子学院的办公室在崔德堂­四楼。斜落而下的鳞鳞红瓦上,不时走动­三五只灰鸽子,嘀嘀咕咕一下午的慵倦和­温柔。(《丹佛城》)­
    珊瑚色渐渐吸入加稠的怅青,西南仍­有一派依恋的余光。(《山盟》)­
    “温柔”和“忧郁”透出了鸽灰色,沿屋瓦而下­泻,情感具有了颜色和动态方面的可感形象,表­现了作家独特的情绪体验和心理经验。“嘀嘀­咕咕”与“慵倦和温柔”超常地组合在一起,鸽­声引起的情绪体验表达得很真切。“青”与“怅­惘”的情绪体验相搭配,颜色的感性形象更为强­烈。这种语义的超常搭配,联想巧妙,心理感受­强烈。
    ­4.词性搭配的超常
    ­余光中散文善于活用词性,构造感性独特­的奇妙搭配,增强事物给人的动感体验。如:
    也许怕风景不够柔媚,偶尔也亮起几­树流霞般明艳的复重樱花,只是惊喜的一­瞥,还不够为车道镶一条花边。(《山盟》)­
    山静着公元前的静,湖蓝着忘记身世­的蓝。不知名的白水禽,以那样的蓝为背­景,翔着一种不自知的翩翩,不芭蕾给谁看­也不看我们。(《咦呵西部》)­
    形容词“亮”活用作动词,那一亮的动态和惊喜­十分饱满,樱花的明艳与突兀格外醒目。“静”、­“蓝”活用为动词,再与名词化的“静”与“蓝”相­搭配,更添深邃和厚密。“芭蕾”变名词为动­词,直现那翩翩优雅的动态,动感鲜明。­
    这些扭曲的语义搭配是作家直觉体验的结­果,带有强烈的主观性,感性表现效果新颖奇­特。余光中扭曲语义搭配来强化感性的艺术追­求对后续的文学创作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八十­年代以后盛行的一些语义超常搭配手段在余光­中五、六十年代的散文创作中就得到了相当成­熟的运用。
    ­三、以句子结构的经验原状化­组织表现感性
    ­  
    句子的线性排列结构与艺术的感觉体验和­情绪状态之间存在着差异,句子线性构造的一­维性会改变感觉体验的原状和情绪的内在节­律。为此古人曾采用意象直接排列的方式来化­解句子的陈述结构和连接词语对艺术经验的干­扰。如“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马致远《天净沙·秋思》)、“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商山早行》)意象直­接铺列,图像历历,联想丰富。余光中充分意识­到了语言线性结构与感觉体验结构之间的差­异,力图在散文的感性表现中消除文字的中介­干扰,以特殊的句子组织形式来直攫感性之珠,­再现艺术经验的原状,把握心灵的律动。其笔­下感性意象的组织减少了理性逻辑对直觉经验­的分散,借助直觉和情感的内在联系来穿织主­体的感性体验,因而感性真切而强烈。余光中­经验原状化的句子组织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意象的叠现­
    在特定的情景下,作家所感触到的感官意­象是缤纷复杂而又紧凑的。为表现这种感觉的­真实,余光中采用并列叠现的方式把众多的感­官印象压缩在一个句子里,感觉纷呈,以追捉感­觉的过程和光色的变化。例如:
    ­不久,我的白色道奇,一星白沫,已经­卷进交通的旋涡,循螺形的盘道,潜进赫德­逊河底的大隧道了。一时车队首尾相衔,­去车只见车尾红灯,来车亮着白晃晃的首­灯,红灯撞击着红灯冲激着浮沉的白灯白­灯白灯,洞顶的无罩灯泡灯泡曳成一条光­链子。(《登楼赋》)­
    快要烧尽了,日轮半陷在暗红的灰烬­里,愈沉愈深。山口外,犹有殿后的霞光在­抗拒四周的夜色,横陈在地平线上的依次­是惊红骇黄怅青惘绿和深不可泳的诡蓝渐­渐沉溺于苍黛。(《山盟》)­
    中西部的秋季,是一场弥月不熄的野­火,从浅黄到血红到暗赭到郁沉沉的浓栗,­从爱奥华一直烧到俄亥俄,夜以继日以继­夜地维持好几十郡的灿烂。(《望乡的牧­神》)
    红灯撞击着红灯冲击着白灯,句式紧叠。白灯、­灯泡反复并列,以渲染车流滚滚,灯晕灯连的隧­道体验,紧张繁复,非常真切。“惊红骇黄怅青­惘绿和深不可泳的诡蓝”、“从浅黄到血红到暗­赭到郁沉沉的浓栗”均以叠现来表现光色的依­次变化,将一整个动态的光感历程完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其感性的效果也是饱满的。
    ­第二,意象的跳跃­
    余光中笔下的感觉意象常作蒙太奇式的跳­跃组合,那些有碍想象飞跃,分散感性经验的切­实分析和交代,破坏直觉美感的连接性词语都­被摒弃,直觉和联想的效果得到了很好的发挥,­因而意象鲜明,内涵丰富。
    ­最后的芬芳总是最感人,那样的嗅觉从鼻孔一直达到他灵魂。秋天。成熟的江­南。古典的庭院。月光。童时。诗。(《伐­桂的前夕》)
    以情感为联系,现时的桂香勾起童时江南古典­庭院的桂香,蒙太奇式的跳跃,秋天、江南、庭­院、月光、诗,历历在目。同时古今相照,那一生­桂魂的沁润,诗、月、桂、人之间的内在联系,那­一层古典的追求和怀念尽在意象的联想之中。­
    上风处有人在祭坟。一个女人。哭得­怪凄厉地。荨麻草在雨里直霎眼睛。一只­野狗在坡顶边走边嗅。(《鬼雨》)
    ­跳跃的短句就象几个特写和中镜头的切入,一­片阴凄的坟场便直映在人眼前,表达简洁,画面­鲜明,感性突出。­
    第三,意象的紧缩
    ­为了感觉的紧凑和突出,余光中强制性地­将意象紧缩在一起,构成一个连锁相生的结构,­以获得感性的完整和浑成:­
    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听听那冷雨》)­
    油门大开时,直线的超级大道变成一­条巨长的拉链,拉开前面的远景蜃楼摩天­绝壁拔地倏忽都削面而逝成为车尾的背景­被拉链又拉拢。(《高速的联想》)­
    “瓦是音乐的雨伞”、“音乐的雨伞撑起”两个意­象因句子的压缩而紧缩在一起,感性连贯而突­出。例二,“拉开……又拉拢”应为“拉开前面­的远景蜃楼摩天绝壁”、“前面的远景蜃楼摩天­绝壁拔地倏忽都削面而逝成为车尾的背景被拉­链又拉拢”两句的紧缩,这种极度压缩的快速长­句,紧凑的意象和结构正好应合了高速位移和­两旁景物豁豁流逝的心理感觉。这类组合分开­来说虽合语法,但却缺乏紧凑的浑成与突出。­
    一来一往,亲密的变成陌生的成为亲­密,预期变成现实又变成记忆。(《蒲公英­的岁月》)­
    前个结构的宾语与后个结构的主语即“陌生­的”,叠合在一起,一语兼顾上下,连环相接,表­现了亲密陌生的往复交替。­
    余光中散文经验原状化句子组织的探索对­解决语言结构与感觉经验结构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有益的艺术借鉴,保持了直觉经验的原初感­性状态,在审美体验上给读者提供了新的认知­途径。­
    从上述分析可见,余光中散文的感性表现­新鲜而突出,洋溢着主体的浓厚情感,反映着作­家独特的艺术体验,超脱了平凡,上升到了奇特­的灵感世界。他所探索的活跃直觉和灵感、丰­盈感性和体验的艺术方法对现代文学表现手法­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从后续的文学创作­中可以看到这些表现手法的影子。­
     [参考文献]
    ­[1]何龙.奇妙的文字方阵———余光中散文艺术评介[C]­∥鬼雨.广州:花城出版社,1989.­
    [2]李军.余光中散文的意识流谋篇艺术[J].当代文坛,­2003,( 4).
    [3]李军.强烈鲜明的动感———余光中散文的语言艺术浅­谈[J].修辞学习,1993,(6).­
    [4]卞新国.论余光中的散文观[ J].江苏大学学报,­2002,(2).
    原载:《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总第144期
    
    原载:《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总第144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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