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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里的“太上皇”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李锦文 参加讨论

    荣国府的最高统治者贾母,是贾赦贾政的母亲,按辈分和年龄都是宁荣二府最高的一个,因此这贾母就成为了宁荣二府最高权力的象征,可说是贾府里的“太上皇”。
    贾母在在书中第一次出场,是在第三回林黛玉到了贾府以后:
    黛玉方进房,只见两个人扶着一位鬟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知是外祖母了,正欲下拜,早被外祖母抱住,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贾母最疼的是宝玉、凤姐,现在又加上一个黛玉。正当众姐妹在贾母房中围着黛玉的时候,王熙凤却早在后院中就有笑语声传来,王熙凤的出场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这就是所谓先声夺人了:
    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辣货,南京所谓‘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贾母虽说上了年纪,但讲话却很风趣。正因为贾母自己很会讲话,也就特别喜欢那会讲话并会讲奉承话的王熙凤了。
    贾母特别溺爱宝玉,这有几个原因,一是宝玉长相非常漂亮:“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二是因为这种长相和她死去的丈夫很相像,这一点贾母只是蕴藏在心里的,但有一次竟被张道士说破了,在第二十九回,张道士说:“我看见哥儿的这个形容身段,言谈举动,怎么就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贾母也说:“正是呢!我养了这些儿子孙子,也没一个象他爷爷的,就只这玉儿还象他爷爷。”因此在贾母心里,看到宝玉,也就会使她想起丈夫,以寄托自己的怀念之情。三是自己老了,把自己的小孙子当成一个玩物,使自己看着开心,以解除一些忧愁。正因为她对宝玉这么溺爱,所以就让宝玉待在她身边,让他从小和姐妹们在一起,逃脱了贾政的管教,专在女孩子队伍里混,养成了他的独特的性格,也可以说是女性化的性格。林黛玉进了贾府以后,贾母又让宝玉和黛玉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因而使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本来贾母也确实是既爱宝玉,又爱黛玉的。至于后来关于宝玉的婚事,贾母和王夫人选中了薛宝钗,其原因有这么几个:一是薛宝钗性格稳重和平,处处事事迎合贾母王夫人的心意,迎合贵妃的心意;而林黛玉却孤高自许,且又任性,不会逢迎别人。二是薛府是四大家族之一,第四回门子所说:“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而实际上贾府和薛府并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如果娶了薛宝钗,就真正算“四家皆连络有亲”了。而且封建社会的婚姻制度讲究门第,只有薛府才能和贾府门当户对;林府已经是一无所有,在门第上根本上不相配了。三是贾宝玉和林黛玉都具有反对封建礼教的叛逆思想,追求自由恋爱,追求个解放,而这个问题在封建统治者看来如洪水猛兽一般,因此贾母自然不会娶黛玉为孙媳妇了。这在第九十七回,当黛玉知道宝玉定亲的事,因而得了急症时,从贾母的一段话就可以看出贾母对她的态度了:
    贾母心里只是纳闷,因说:“孩子们从小儿在一处儿玩,好些是有的。如今大了,懂的人事,就该要分别些,才是做女孩儿的本分,我才心里疼他。若是他心里有别的想头,成了什么人了呢!我可是白疼了他了!……”
    当她叫来袭人问情况,知道了贾宝玉错把袭人当黛玉倾诉自己的肺腑之情时,贾母的一段话竟是如此冷酷:
    贾母道:“我方才看他却还不至糊涂。这个理我就不明白了!咱们这种人家,别的事自然没有的,这心病也是断断有不得的!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呢,我凭着花多少钱都使得;就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
    贾母知道宝玉和黛玉双方的爱情关系以后,说:“这心病也是断断有不得的!”而且说:“就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由此可见她把这种心病看得比什么东西都要严重,比洪水猛兽都要严重。贾母这种维护旧礼教的思想在第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陈腐旧套”里表现得非常清楚:
    贾母忙道:“怪道叫做‘凤求鸾’。不用说了,我已经猜着了:自然是王熙凤要求这雏鸾小姐为妻了。”女先儿笑道:“老祖宗原来听过这回书?”众人都道:“老太太什么没听见过!就是没听见,也猜着了。”贾母笑道:“这些书就是一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这么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乡绅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绝代佳人’——只见了一个清俊男人,不管是亲是友,想起他的‘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象个佳人?就是满腹文章,做出这样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比如一个男人家,满腹的文章,去做贼,难道那王法看他是个才子,就不入贼情一案了不成?可知那编书的是自己堵自己的嘴。再者: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家子的小姐,又知礼读书,连夫人都知书识礼的,就是告老还家,自然奶妈子丫头伏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头知道?你们想想,那些人都是管做什么的?可是前言不搭后语了不是?”
    贾母从维持封建旧礼教的立场出发,把那些追求恋爱婚姻自由的“绝代佳人”,说成是“鬼不成鬼,贼不成贼”,由此她又批评那些编书的人“前言不搭后语”,是“自己堵自己的嘴”。贾母通过对这些书的批评,也就暗示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自由恋爱也是“鬼不成鬼,贼不成贼”了。就凭这一点,贾宝玉想要娶林黛玉的事,首先在贾母这里就通不过。如果除去维护旧礼教这一条不算外,贾母对这些书的批评却是中肯的。这个问题,曹雪芹在开卷第一篇里,就借石头的口作了批评:“况且那野史中,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女,奸淫凶恶,不可胜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至于才子佳人等书,则又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千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终不能不涉淫滥。”因此曹雪芹写《红楼梦》就完全摆脱了那些才子佳人等书的旧套,严格按照现实主义的原则,“其间离合悲欢,兴衰际遇,俱是按迹循踪,不敢稍加穿凿,至失其真。”由此看来,贾母对那些说书的批评还是有独到的见解的。
    贾母又“怜贫惜老的,比不得那个狂三诈四的那些人”。刘老老第二次进荣国府时,因周瑞家的回了凤姐,贾母知道了,就说:“我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请了来我见见。”当平儿陪着刘老老去见时,“刘老老拜了几拜,”贾母也忙欠身问好,“又命周瑞家的端过椅子来坐着”。请看第三十九回:
    

贾母道:“老亲家,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刘老老忙起身答道:“我今年七十五了。”贾母向众人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硬朗。比我大好岁呢!我要到这个年纪,还不知怎么动不得呢!”刘老老笑道:“我们生来是受苦的人,老太太生来是享福的,我们要也这么着,那些庄家活也没人做了。”贾母道:“眼睛牙齿还好?”刘老老道:“还都好,就是今年左边的槽牙活动了。”贾母道:“我老了,都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聋,记性也没了。你们这些老亲戚,我都不记得了。亲戚们来了,我怕人笑话,我都不会。不过嚼的动的吃两口,睡一觉;闷了时,和这些孙子孙女儿玩笑会子就完了。”刘老老笑道:“这正是老太太的福了。我们想这么着不能。”贾母道:“什么‘福’,不过是老废物罢咧!”说的大家都笑了。
    从贾母和刘老老的这一段对话看来,贾母对刘老老讲话还是平易近人的,她就没有摆什么架子,这跟刘老老第一次见凤姐时那种凛然威严的重压气氛就完全不同。
    刘老老这次来,真是投了贾母凤姐的缘,贾母在兴头上带着一家人陪着刘老老游览大观园,并在大观园两次设宴,由凤姐鸳鸯合计,逗着刘老老玩笑取乐。刘老老也深知其意,于是故意出尽洋相,惹得贾母众人欢笑不止。这一次刘老老来打秋丰,可说是收获不小:除了王夫人打发了一百两银子,贾母、凤姐还打发了许多东西,因此在刘老老的眼中,贾母真是一个“怜贫惜老”的老祖宗了。
    贾母对孙子孙女儿的性格也很了解,如在第四十回,在大观园探春房里听到一片鼓乐之声,她从王夫人口中知道是那十来个女孩子演习吹打。见贾母高兴,凤姐就忙命人出去叫来,但是贾母又说:“就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回来咱们就在缀锦阁底下吃酒,又宽阔,又听的近。”贾母原来是说:“何不叫他们进来演习,他们也逛一逛,咱们也乐了”,后来又不叫她们进来,叫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上。表面是说“借着水音更好听”,实际上却是有别的考虑。这只要看下文就可以知道:
    贾母向薛姨娘笑道:“咱们走罢,他们姐妹们都不大喜欢人来,生怕腌脏了屋子。咱们别没眼色儿,正经坐会子船,喝酒去罢。”说着,大家起身便走。探春笑道:“这是那里的话?求着老太太、姨妈、太太来坐坐还不能呢!”贾母笑道:“我的这三丫头倒好,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回来喝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
    贾母说“三丫头倒好”,这是对探春的夸奖,“只有两个玉儿可恶”,说的是宝玉和黛玉,越是说“可恶”越是说明贾母对他们的不同平常的疼爱。不过另一方面也反映了黛玉有点洁癖的性格;至于宝玉,有时很讲究,有时却很随和。不过从贾母的讲话,还是反映了贾母对他们不同性格的了解。
    贾母在贾府的最高权力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其一,在凤姐生日那天,贾琏与鲍二家的乱搞,被凤姐撞见,凤姐大闹,贾琏被逼急了,拿出剑来追杀凤姐。凤姐跑到贾母身边,贾母喝住了贾琏,平息了风波,第二天并命贾琏向凤姐平儿赔礼。见第四十四回:
    邢夫人惦记着昨日贾琏醉了,忙一早过来,叫了贾琏过贾母这边来。贾琏只得忍愧前来,在贾母面前跪下。
    贾母问他:“怎么了?”贾琏忙陪笑说:“昨儿原是吃了酒,惊了老太太的驾,今儿来领罪。”贾母啐道:“下流东西!灌了黄汤,不说安分守己的挺尸去,倒打起老婆来了!凤丫头成日家说嘴,霸王似的一个人,昨儿唬的可怜!要不是我,你要伤了他的命,这会子怎么样?”
    贾琏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分辩,只认不是。贾母又道:“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美人胎子?你还不知足?成日家偷鸡摸狗,腥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为这起娼妇打老婆,又打屋里的人,你还亏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你若眼睛里有我,你起来,我饶了你,乖乖的替你媳妇赔个不是儿,拉了家去,我就喜欢了。要不然,你只管出去,我也不受你的头!”
    贾母这么说了,贾琏果真向凤姐赔了礼,也向平儿赔了礼。贾母便命人:“将他三人送回房去。有一个再提此话,即刻来回我,我不管是谁,拿拐棍子给他一顿。”
    其二,是贾赦想讨鸳鸯做姨娘,命邢夫人前来做说客,鸳鸯不愿意,贾赦就进行威胁。鸳鸯就拉着她的嫂子到贾母面前跪下,将贾赦邢夫人的话一一讲清楚,并表示了自己宁死不从的决心。“贾母听了,气得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只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由于贾母不肯,并把邢夫人说了一顿,贾赦也没有办法了。
    其三,贾政打宝玉,直打得死去活来,不管王夫人怎么劝,怎么哭也劝不住。后来贾母知道了,“扶着丫头,摇头喘气的走来”。见第三十三回:
    贾政上前躬身陪笑说道:“大暑热的天,老太太有什么吩咐,何必自己走来,只叫儿子进去吩咐便了。”贾母听了,便止步喘息,一面厉声道:“你原来和我说话!我倒有话吩咐,只是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却叫我和谁说去!”
    贾母这么一说,贾政慌了手脚,赶忙跪下。贾母却一迭声儿叫人:“去看轿!——我和你太太、宝玉儿立刻回南京去!”
    由于贾母来了,贾宝玉才算免了一死,但伤势特别严重,贾政自己也后悔不该下毒手打到这个地步。
    其四,荣国府内有了什么矛盾,如果当家人解决不了,只要告到贾母那里就可以解决。因此荣国府的管家奶奶王熙凤只要能够使贾母开心,讨贾母喜欢,她就什么事情都无所顾忌,任何人都只能服服贴贴,不敢说半个不字,尽管心里恨透了她,口里还要恭维她。最典型的如赵姨娘母子。
    贾母又顾全大义,在宁荣二府被抄家以后,贾母就将自己历年积攒的银子散发给他们,见第一百七回:
    却说贾母叫邢王二夫人同着鸳鸯等开箱倒笼,将做媳妇到如今积攒的东西都拿出来,又叫贾赦、贾政、贾珍等一一的分派。给贾赦三千两,说:“这里现有的银子你拿二千两去做你的盘费使用,留一千给太太零用。这三千给珍儿。你只许拿一千去,留下二千给你媳妇收着。仍旧各自过日子。房子还是一处住,饭食各自吃罢。四丫头将来的亲事,还是我的事。只可怜凤丫头操了一辈子心,如今弄的精光,也给他三千两,叫他自己收着,不许叫琏儿用。如今他还病的神昏气短,叫平儿来拿去。这是你祖父留下的衣裳,还有我少年穿的衣服首饰,如今我也用不着了。男的呢,叫大老爷、珍儿、琏儿、蓉儿拿去分了。女的呢,叫大太太、珍儿媳妇、凤丫头拿了分去。这五百两银子交给琏儿,明年将林丫头的棺材送回南去。”分派定了,又叫贾政道:“你说外头还该着账呢,这是少不得的,你叫拿这金变卖偿还。这是他们闹掉了我的。你也是我的儿子,我并不偏向。宝玉已经成了家,我下剩的这些金银东西,大约还值几千银子,这是都给宝玉的了。珠儿媳妇向来孝顺我,兰儿也好,我也分给他们些。这就是我的事情完了。”
    贾母这样深明大义,又并不偏向谁,不由得大家不服。
    贾母平常疼爱凤姐,凤姐也就凭着这一点作威作福,贪污公款,放高利贷,积蓄私囊,不想这一次被锦衣军抄个精光,因此气得几乎死去。但贾母并不责怪她,相反还给她三千两银子,还给了好些东西,并安慰她:
    贾母道:“那些事原是外头闹起来的,与你什么相干?就是你的东西被人拿去,这也算不了什么呀!我带了好些东西给你,你瞧瞧。”说着叫人拿上来给他瞧。凤姐本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如今被抄净尽,自然怨苦,又恐人埋怨,正是几不欲生的时候。今见贾母仍旧疼他,王夫人也不嗔怪,过来安慰他,又想贾琏无事,心下安放好些。便在枕上与贾母磕头,说道:“请老太太放心。若是我的病托着老太太的福好了,我情愿自己当个粗使的丫头,尽心竭力的伏侍老太太、太太罢!”贾母听他说的伤心,不免掉下泪来。
    贾母为了维持这个大家族,能够顾全大义,将自己的积蓄散发给人,而且对子孙的感情一如既往,特别是对凤姐,在家庭顺利时,凤姐为管理家务费尽心机,贾母喜欢她;在家庭衰败时,凤姐简直变了另外一个人,再也伶俐不起来了,贾母仍然疼爱她。贾母对家庭的兴衰变迁还是能够想得开的,这可从第一百八回她和湘云的一段对话看出来:
    湘云道:“我想起来了:宝姐姐不是后儿的生日吗?我多住一天,给他拜个寿,大家热闹一天,不知老太太怎么样?”贾母道:“我真正气糊涂了。你不提,我竟忘了。后日可不是他的生日吗!我明日拿出钱来给他办个生日。他没有定亲的时候,倒做过好几次,如今过了门,倒没有做。宝玉这孩子,头里很伶俐,很淘气;如今因为家里的事不好,把这孩子弄的越发话都没有了。倒是珠儿媳妇还好。他有的时候是这么着,没的时候也是这么着,带着兰儿静静儿的过日子,倒难为他。”
    湘云道:“别人还不离,独有琏二嫂子,连模样儿都改了,说话也不伶俐了。明日等我来引逗他们,看他们怎么样。但只他们嘴里不说,心里要抱怨我,说我有了——”刚说到这里,却把个脸飞红了。贾母会意道:“这怕什么?当初姊妹们都在一处乐惯了的,说说笑笑,再别留这些心。大凡一个人,有也罢,没也罢,总要受得富贵,耐得贫贱才好呢……”
    要做到“受得富贵,耐得贫贱”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贾母既称赞李纨,又称赞宝钗。而宝玉却不是这样了,正如贾母所说:“头里很伶俐,很淘气,如今因为家里的事不好,把这孩子越发弄的话都没有了。”关于这一点,曹雪芹早在第三回就讲过:“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曹雪芹呕尽心血塑造的贾宝玉的形象并不是没有缺点的,并不是一个完人,但他确实是一个封建阶级的叛逆形象,是封建阶级的逆子贰臣。贾母对宝玉的溺爱,是因为她不能洞察这一点,如果她真正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也许就不会这样溺爱了。
    贾母不能洞察问题,还表现在其他一些事情上,因为她自己不能洞察,就单凭别人的禀报,特别是凤姐等人的禀报,以致在贾府里造成了一些冤案。如第六十九回。王熙凤挑唆秋桐万般谩骂尤二姐。第二天贾母见她眼睛红红的肿了。问她,又不敢说。而秋桐却悄悄地告诉贾母,说是尤二姐背地里咒她和二奶奶早死了,好自己一心一计和二爷过。贾母听了不加分析,也不调查,就信以为真,说:“人太生娇俏了,可知心就嫉妒了。凤丫头倒好意待他,他倒这样争锋吃醋,可知是个贱骨头!”明明是凤姐陷害尤二姐,贾母却说凤丫头倒好意待他,明明是凤姐挑唆秋桐谩骂尤二姐,贾母却说是尤二姐争锋吃醋,什么原因呢?就是贾母偏听偏信,自己不能洞察事物,因此就只能被别人哄住,被别人蒙骗。正如兴儿所说,凤姐“只一味的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喜欢”。岂止对尤二姐,就是对平儿,对晴雯,贾母同样是受人家的骗,贾琏与鲍二家的偷情,“凤姐泼醋”打了平儿,贾母却说:“平儿那蹄子,素日我倒看他好,怎么背地里这么坏!”由于尤氏进行了辩解,贾母才改变了态度,反叫琥珀去安慰平儿。晴雯原是贾母的丫头,贾母是很看重的,正因为她很看重晴雯,所以才给了宝玉。但王夫人硬说晴雯是狐狸精,是她教坏了宝玉,因此不管她如何重病,竟将她撵了出去。第七十八回,王夫人撵了晴雯、司棋、芳官等人之后,回了贾母:
    贾母听了,点头道:“这是正理,我也正想着如此。但晴雯这丫头,我看她甚好,言谈针线都不及他,将来还可以给宝玉使唤的。谁知变了!”
    实际上不是晴雯变了,而是王夫人看她生得太伶俐了,模样儿又有点像林黛玉,加上王善保家的等人的暗算,骂她“妖妖调调,太不成个体统”,王夫人自己也看不顺眼,因此就不管她的死活,趁病中撵了出去,终于使她丧了命。但贾母却不能洞察这些事情,不了解其真相,偏听偏信,以为晴雯真的变坏了。
    综上所述,贾母这个人物有其复杂的性格:她拘守着封建礼教,却又偏偏让贾宝玉混迹闺闱;她反对男女自由恋爱,说这样就是鬼不成鬼,贼不成贼,却又偏偏要让宝玉与黛玉住在一起,一个桌子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从小与别个姐妹不同,培养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他溺爱宝玉胜过自己的生命,只要宝玉需要,哪怕天上的月亮都可以摘下来,但是偏偏不让他和黛玉成亲;她选中了薛宝钗,不管宝玉怎么不喜欢,她却偏偏听信凤姐的计谋,采取偷梁换柱的卑劣手法,让薛宝钗顶替林黛玉的名义嫁过来。她平常把黛玉当成“心肝儿肉”,但当她知道黛玉的心病以后,就没有心思给她治病了:黛玉临死的时候,她都不来见一面。她总想世代荣华不衰,但真正抄了家以后,她虽然“吓得涕泪交流,连话也说不出来”,但她过后也就平静下来,将自己历年积攒的银钱分给她的儿孙们,他还对湘云说:“大凡一个人,有也罢,没也罢,总要受得富贵,耐得贫贱”,她虽然是贾府里的最高统治者,但她平常讲话总是平易近人,特别是和孙子孙女们总是说说笑笑,从不板起面孔训人,甚至对刘老老也不摆架子,显示出她“怜贫惜老”的品质;但她由于年老了,只图清闲,因此实际上让王熙凤掌了大权,她又一味的偏听偏信,任凭王夫人处置那些丫头,也不过问,因此在贾府造成了很多冤假错案;但她虽然不能洞察事情,偏听偏信,如果有人提醒了她,指出了她的不对,她却立即改变方针,如前面讲过的“凤姐泼醋”时,打了平儿,贾母先骂平儿,经尤氏辩解后,贾母立即叫人去安慰平儿;在贾赦要娶鸳鸯为妾时,鸳鸯拉着她嫂子一起跪在贾母身边诉说这件事情,贾母气急了,而此时邢夫人不在身边,贾母就向王夫人发气,别人都不敢辩解,探春就说,“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的事,小婶子如何知道?”贾母立即表示了歉意,并要宝玉快给她娘跪下,代替她向王夫人赔礼。由此可见她并不是一个死要面子坚持错误不改的人。但她维持封建旧礼教的思想却是非常顽固的,在任何情况下也动摇不了的,因此她对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是否定的,这也就是促使她坚决主张定薛宝钗的原因了。总之一句话,贾母这个人,也同凤姐一样,如鲁迅所说是一个“美恶并举”的性格,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二重性格的组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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