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里的贾珍、贾琏和贾蓉,是兄弟父子叔侄。贾珍还是宁国府的当家人物,但正如冷子兴所说:“这珍爷那里干正事?只一味高乐不了,把那宁国府竟翻过来了,也没有敢来管他的人。”贾珍的独生子贾蓉,也是一个浪荡公子,在玩弄女性方面,比他的父亲贾珍也并不逊色,真可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至于贾琏,是荣国府贾赦的儿子,冷子兴说他,“也是个不喜正务的,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得,所以目今现在乃叔政老爷家住,帮着料理家务。”但是这位不喜正务的贾琏,却娶了一个铁腕式的巾帼英雄王熙凤,正如冷子兴评价的,“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贾珍、贾琏和贾蓉,虽是兄弟父子叔侄,但在玩弄女性时,他们却都忘记了这层伦理关系,只看谁有本事弄得到手,哪管他什么兄弟父子叔侄!因此在贾府里败坏了人伦,出尽了洋相。 贾珍的父亲贾敬,不理政务也不理家务,只一味炼丹修道,因此把世职竟让贾珍袭了。后来贾敬死了,贾珍贾蓉在料理丧事时那种悲戚的情景同在丧事期间背地里玩弄女性时那种放荡的行为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对此作家作了尽情的描写,请看第六十三回: 一日到了都门,先奔入铁槛寺,那天已是四更天气,坐更的闻知,忙喝起众人来。贾珍下了马,和贾蓉放声大哭,从大门外便跪爬起来,至棺前稽颡泣血,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哭哑了方住。尤氏等都一齐见过,贾珍父子忙按礼换了凶服,在棺前俯伏。 看了这一段,读者会以为贾珍父子真是遵守旧礼教的典范,你看他们那种行动,“从大门外便跪爬起来,至棺前稽颡泣血,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哭哑了方住。”这种礼节,真可以“惊天地,泣鬼神”了。谁还能说他们不符合旧礼教的规范呢?但是转瞬之间,因贾珍打发贾蓉回家来料理停灵之事,于是狐狸尾巴再也藏不住了: 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父亲正想你呢。”二姨娘红了脸,骂道:“好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的也跟不上!”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兜头就打,吓得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转过脸去,说道:“等姐姐来家再告诉他!” 贾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因又和他二姨娘抢砂仁吃。那二姐儿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众丫头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他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没奶奶了!回来告诉爷,你吃不了兜着走!” 贾蓉撇下他姨娘,便抱着那丫头亲嘴,说:“我的心肝!你说得是。咱们馋他们两个。”丫头们忙推他,恨的骂:“短命鬼!你一般有老婆丫头,只和我们闹!知道的说是玩,不知道的人,再遇见那样脏心烂肺的、爱多管闲事嚼舌头的人,吵嚷到那府里,背地嚼舌,说咱们这边混账。”贾蓉笑道:“各门另户,谁管谁的事?都够使的了!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叫我说出来。连那边大老爷这么利害,琏二叔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凤婶子那样刚强,瑞大叔还想他的账!——那一件瞒了我?” 这真像一幅漫画,把贾蓉那种丑恶的灵魂,卑劣的心思都形象化地展现出来了。原来他们那种“放声大哭,从大门外便跪爬起来,至棺前稽颡泣血”的行动都不过是装样子给别人看的,他们骨子里哪里有一点悲痛的意味。连丫头们都说他:“热孝在身上”。但贾蓉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在尤二姐面前,在丫头面前,他才真正显出了原形:二姐要打他,他就抱着头滚到怀里求饶;丫头说他,他就抱着那丫头亲嘴。岂止如此,他还说出了更加惊心动魄的话来:“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贾蓉说的实在也是真话,历代的最高统治者,谁不是一方面宣扬旧礼教,一方面却自己践踏礼教,荒淫无耻!唐代的李隆基,原来是那样有名的开元盛世的创建者,但到后来由于宠幸杨玉环,不理朝政,终至造成了安史之乱,连自己最宠幸的妃子的性命也保不了。因此贾蓉说,“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贾蓉在这里是不打自招,他举出了贾琏和凤姐的事情,实际上也就是供认了宁荣府里那些乱伦的丑事。 贾蓉如此,那么贾珍呢?这宁国府的当家人物又是如何呢?早在第七回,焦大就趁酒醉骂了出来:“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第十三回秦可卿死,虽然作家删去了天香楼的情节,但仍然可以看出贾珍乱伦的行迹。这个问题,本书在《秦可卿》篇里已经论及。现在请看六十四回,也就是在贾敬死了以后: 贾珍贾蓉此时为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旁籍草枕块,恨苦居丧;人散后,仍乘空在内亲女眷中厮混。 这里将贾珍贾蓉一起写出,这父子俩原来都有两副面孔,在人前是一套,在人散后又是一套。而作家主要着重表现的却是后者,即他们在人散后,在内亲女眷中厮混的情景。 至于贾琏也正如冷子兴所说,也是不喜正务的。他在王熙凤生日那一天,与鲍二媳妇干的丑事,被王熙凤撞见,因此演出了“凤姐泼醋”的闹剧,本书在《王熙凤》篇里已经论及,现在请看二十一回,也就是在巧姐出痘疹时,王熙凤将贾琏撵到外书房睡觉发生的事: 那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十分难熬,只得暂将小厮内清俊的选来出火。不想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材破烂酒头厨子,名叫多官儿,因他懦弱无能,人都叫他作“多浑虫”。二年前,他父亲给他娶了个媳妇,今年才二十岁,也有几分人材,又兼生性轻薄,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有酒有肉有钱,就诸事不管了。所以宁荣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因这媳妇妖调异常,轻狂无比,众人都叫他“多姑娘儿”。如今贾琏在外熬煎,往日也见过这媳妇,垂涎久了,只是内惧娇妻,外惧娈童,不曾得手,——那多姑娘儿也久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儿;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他便没事也要走三四趟,招惹的贾琏似饥鼠一般,少不得和心腹小厮计议,许以金帛,焉有不允之理,况都和这媳妇子是旧交,一说便成。 是夜,多浑虫醉倒在炕,二鼓人定,贾琏便溜进来相会,一见面,早已神魂失据,也不及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谁知这媳妇子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体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贾琏此时恨不得化在他身上。这媳妇子故作浪语,在下说道:“你们姐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日,倒为我腌臢了身子,快离了我这里罢。”贾琏一面大动,一面喘吁吁答道:“你就是‘娘娘’!那里还管什么‘娘娘’呢!”那媳妇子越浪起来,贾琏亦丑态毕露。 在这里,作家用神来之笔,将贾琏的丑态神形毕肖地展示出来了。 就在贾珍父子尽情调戏尤氏姐妹的时候,贾琏也不甘示弱,请看第六十四回: 却说贾琏素日既闻尤氏姐妹之名,恨无缘得见;近因贾敬停灵在家,每日与二姐儿三姐儿相认已熟,不禁动了垂涎之意。况知与贾珍贾蓉素日有聚麀之诮,因而乘机百般撩拨,眉目传情。那三姐儿却只是淡淡相对,只有二姐儿也十分有意,但只是眼目众多,无从下手。贾琏又怕贾珍吃醋,不敢轻动,只好二人心领神会而已。 由于贾琏想要勾搭二姐,因此他在家里说要伴贾珍在寺里住着,而在贾珍面前又时常借着替他料理家务,就不时到宁国府来。贾琏玩弄这种手段,使两处都不疑心,他却从中得利:时常勾搭二姐儿取乐。 而偏偏在这个问题上,贾蓉又最敏感,因此他就极力怂恿贾琏,经贾蓉两头活动,终于使贾琏偷娶了尤二姐做二房。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路叔侄闲话,贾琏有心,便提到尤二姐,因夸说如何标致,如何做人好,“举止大方,言语温柔,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人人都说你婶子好,据我看,那里及你二姨儿一零儿呢?”贾蓉揣知其意,便笑道:“叔叔既这么爱他,我给叔叔作媒,说了做二房何如?”贾琏笑道:“你这是玩话,还是正经话?”贾蓉道:“我说的是当真的话。”贾琏又笑道:“敢自好,只是怕你婶子不依;再也怕你老娘不愿意。况且我听见说你二姨儿已有了人家了。”贾蓉道:“这都无妨。我二姨儿三姨儿,都不是我老爷养的,原是我老娘带了来的。听见说,我老娘在那一家时,就把我二姨儿许给皇粮庄头张家,指腹为婚。后来张家遭了官司,败落了,我老娘又自那家嫁了出来,如今这十数年,两家音信不通。我老娘时常报怨,要给他家退婚。我父亲也要将姨儿转聘,只等有了好人家,不过令人找着张家,给他十几两银子,写上一张退婚的字儿。想张家穷极了的人,见了银子,有什么不依的?再他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怕他不依。又是叔叔这样人说了做二房,我管保我老娘和我父亲愿意。——倒只是婶子那里却难。” 贾琏听到这里,心花都开了,那里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一味呆笑而已。贾蓉又想了一想,笑道:“叔叔要有胆量,依我的主意,管保无妨,不过多花几个钱。”贾琏忙道:“好孩子!你有什么主意,只管说给我听听。”贾蓉道:“叔叔回家,一点声色也别露。等我回明了我父亲,向我老娘说妥,然后在咱们府后方近左右,买上一所房子及应用家伙,再拨两拨子家人过去服侍,择了日子,人不知,鬼不觉,娶了过去,嘱咐家人不许走漏风声,婶子在里面住着,深宅大院,那里就得知道了?叔叔两下里住着,过个一年半载,即或闹出来,不过挨上老爷一顿骂。叔叔只说婶子总不生育,原是为子嗣起见,所以私自在外面作成此事。就是婶子,见‘生米做成熟饭’,也只得罢了。再求一求老太太,没有不完的事。” 贾蓉虽然年轻,却是一个善于揣猜人意的专家,也是一个对封建社会的人情世故了如指掌的人材。他分析的这几条理由:一是他二姨儿三姨儿都不是他外祖父养的,而是他外祖母改嫁时带来的,与尤氏并没有血缘关系;二是尤二姐虽与张家指腹为婚,但张家遭了官司,已十多年不通音信;三是他外祖母时常报怨,要给他家退婚;四是分析张家的态度,“他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怕他不依。”贾蓉的可爱之处就在这里,即敢于讲真话。贾府这样的人家,仗着他是四大家族之一,连作地方官的都不敢得罪他们,何况一个已经遭了官司的穷极了的张家!贾府要他退亲,难道还敢说半个不字!因此贾蓉说“不怕他不依”是有根据的。也正是在这个问题上,反映了封建社会的黑暗:封建社会实际上是强权政治,有权有势就有一切,一手遮天,哪里还有穷人的出路!最后一点就是尤二姐攀上贾琏这样的高门,虽然是作二房,也是很乐意的。因此贾蓉说:“我管保我老娘和我父亲都愿意。”真是万事如意,再也无妨了。但是且慢,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吗?连贾蓉也知道,“只是婶子那里却难。”在王熙凤那样刚强泼辣又爱吃醋的人儿那里,又怎能通得过呢?正在贾琏想到尤二姐“心花都开了”,“只是一味呆笑而已”的时候,贾蓉又给他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即叫他在外面买一所房子,“人不知,鬼不觉”的娶了过去,“嘱咐家人不许走漏风声”,叫贾琏“两下里住着”,可以瞒骗凤姐,“过个一年半载,即或闹出来,不过挨上老爷一顿骂”,而且贾琏还可以说是因为王熙凤总不生育,这样做,“原是为子嗣起见”,因为封建社会的道德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即或老爷知道了,也不要紧;就是王熙凤,她见生米做成了熟饭,也无可奈何了。贾琏在他的怂恿下,也真的在宁荣街后面买了一所房子,把尤二姐偷偷地娶过去了: 自古道:“欲令智昏。”贾琏只顾贪图二姐美色,听了贾蓉一篇话,遂为计出万全,将现今身上有服,并停妻再娶,严父妒妻,种种不妥之处,皆置之度外了。却不知贾蓉亦非好意:素日因他同姨娘有情,只因贾珍在内,不能畅意,如今要是贾琏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贾琏不在时,好去鬼混之意。贾琏那里思想及此? 贾蓉怂恿贾琏偷娶尤二姐,其实也有他自己的私心打算,即“趁贾琏不在时,好去鬼混”,这一点是贾琏所想不到的。“自古道:‘欲令智昏。’”贾琏在这个问题上,确实是“欲令智昏”了。他将“现今身上有服,并停妻再娶,严父妒妻,种种不妥之处,皆置之度外了”。正是在这个问题上,为后来王熙凤“大闹宁国府”制造了口实,可怜那“花为肚肠,雪作肌肤”的尤二姐竟活活地被她逼死了! 贾琏根本不去考虑这样做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当贾珍告诉他尤老娘应允之时,“贾琏自是喜出望外,感谢贾珍贾蓉父子不尽。”他在“宁荣街后二里远近小花枝巷内买定一所房子,共二十余间,又买了两个丫鬟”。但是府里的家人不敢动用,生怕凤姐知道了,外面买人又怕不知心腹,走漏了风声。正在他左右为难之计,忽然想起他的家人鲍二来: 当初因和他女人偷情,被凤姐儿打闹了一阵,含羞吊死了,贾琏给了一百银子,叫他另娶一个。那鲍二向来却就合厨子多浑虫的媳妇多姑娘有一手儿,后来多浑虫酒痨死了,这多姑娘儿见鲍二手里从容了,便嫁了鲍二。况且这多姑娘儿原也和贾琏好的,此时都搬出外头住着。贾琏一时想起来,便叫了他两口儿到新房子里来,预备二姐儿过来时伏侍。那鲍二两口子听见这个巧宗儿,如何不来呢? 这是贾蓉出主意,贾琏偷娶尤二姐做二房的经过。从这里可以充分看出,贾珍、贾琏和贾蓉真是一丘之貉。而且就在为贾琏办成此事的时候,也是各有主意,各有自己的私心。 房子买了,伏侍的人也有了,但是尤二姐原已许过婚的,这事也如贾蓉所料,那尤二姐的未婚夫张华“被贾府家人唤至,逼他与二姐儿退婚,心中虽不愿意,无奈惧怕贾珍等势焰,不敢不依,只得写了一张退婚文约。尤老娘给了二十两银子”,就退了亲了。 前面讲过,贾珍贾蓉对于贾琏和尤二姐的这门亲事,都有自己的私心。果然,在二姐成亲以后,贾珍又在打主意了。请看第六十五回: 眼见已是两月光景,这日贾珍在铁槛寺做完佛事,晚间回家时,与他姐妹久别,竟要去探望探望。先命小厮去打听贾琏在与不在。小厮回说:“不在那里。”贾珍喜欢,将家人一概先遣回去,只留两个心腹小童牵马。一时,到了新房子里,已是掌灯时候,悄悄进去。…… ……贾珍见了二姐儿,满脸的笑容,一面吃茶,一面笑说:“我做的保山如何?要错过了,打着灯笼还没处寻!过日,你姐姐还备礼来瞧你们呢。” 尤二姐虽说过去和贾珍有感情,但现在和贾琏成了亲,却不想和贾珍厮闹了,“恐怕贾琏一时走来,彼此不雅,吃了两锺酒便推故往那边去了。贾珍此时也无可奈何。” 不想这次贾琏真的来了,“鲍二的女人便悄悄告诉他说:‘大爷在这里西院里呢。’” 贾琏听了,便至卧房。见尤二姐和两个小丫头在房中呢,见他来了,脸上却有些赸赸的。贾琏反推不知,只命:“快拿酒来。咱们吃两杯好睡觉,我今日乏了。”二姐儿忙忙陪笑,接衣捧茶,问长问短,贾琏喜的心痒难受。一时,鲍二的女人端上酒来,二人对饮,两个小丫头在地下伏侍。 正在他们饮酒之时,“忽听马棚内厮闹起来。原来二马同槽,不能相容”。眼看问题就要出来了: 二姐听见马闹,心下着实不安,只管用言语混乱贾琏。那贾琏吃了几杯,春兴发作,便命收了酒果,掩门宽衣。二姐只穿着大红小袄,散挽乌云,满脸春色,比白日更增了俏丽。贾琏搂着他笑道:“人人都说我们那夜叉婆俊,如今我看来,给你拾鞋也不要!”二姐儿道:“我虽标致,却没品行,看来倒是不标致的好。”…… 贾琏听了,笑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拈酸吃醋的人。你前头的事,我也知道,你倒不用含糊着。如今你跟了我来,大哥跟前自然倒要拘起形迹来了。依我的主意,不如叫三姨儿也合大哥成了好事,彼此两无碍,索性大家吃个杂会汤。你想怎么样?” 于是贾琏乘着酒兴,立即去见贾珍,他要作成这件好事,按他的话来说是“大家吃个杂会汤”: 只见窗内灯烛辉煌。贾琏便推门进去,说:“大爷在这里呢,兄弟来请安。”贾珍听是贾琏的声音,唬了一跳,见贾琏进来,不觉羞惭满面。尤老娘也觉不好意思。贾琏笑道:“这有什么呢!咱们弟兄,从前是怎么样来?大哥为我操心,我粉身碎骨,感激不尽。大哥要多心,我倒不安了。从此,还求大哥照常才好;不然兄弟宁可绝后,再不敢到此处来了。”说着便要跪下,慌的贾珍连忙搀起来,只说:“兄弟怎么说,我无不领命。” 贾珍贾琏,真可谓是“难兄难弟”了。果然贾琏忙命人拿酒来,向三姐儿挑逗,要三姐儿和贾珍吃个双锺儿,“我也敬一杯,给大哥合三妹妹道喜。”但是尤三姐却不是尤二姐那样懦弱,而是一个火辣辣的刚强的性子,她痛斥了贾琏的一派胡言,打下了贾珍们的下马威。这一情节,本书在《尤三姐》篇内已经论及,这里就不重复了。 综上所述,贾珍,贾琏和贾蓉,虽是兄弟父子叔侄,却又是风流场中的“难兄难弟”,他们对待女色全无半点羞耻之心,也不管旧礼教的什么人伦,什么孝服在身,只一味的调笑无常,荒淫无度,他们哪里还有一点人性,不过是一些披着人皮的色鬼,败坏人伦的禽兽,正如焦大所说,是一些不孝的畜牲;也正如柳湘莲所说,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罢了!读者只要回过头去看一看贾珍贾蓉为贾敬丧事那一种“万分悲痛”的样子,然后对照他们背地里调情骂俏时那种“极度快乐”的神情,岂不是对旧礼教的无情的讽刺吗?作家在这里并无一言评论,却是用人物自己的行动撕开了自己的虚伪的面纱,而露出了那连禽兽也不如的丑恶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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